复旦大学,上海
《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以下简称《等级标准》)2021年3月24日由中华人民共和国教育部、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发布,同年7月1日
起实施。为配合实施和推广《等级标准》,“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组织、指导并参与编写”(见《初阶·前言》)了《国际中文学习词典》系列,包括初阶、中阶、高阶三册,《国际中文学习词典:初阶》(以下简称《初阶》)于2022年1月率先出版。《初阶》收录《等级标准》全部2245条“初等”词语,并且“释义用语严格控制在《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表范围内”(见《初阶·凡例》)。
翻检《初阶》,我们发现,《初阶》词语释义不准确的地方不少。这或许跟《初阶》把“释义用语严格控制在《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表范围内”的体例不无关系,但也不是唯一的或所有的原因。李晓琪曾指出:“科学地确立条目,简明、准确地释义,精当地采集使用例句,是一部高质量的词典所必须达到的三项标准。”(p.64)在这三项之中,李智初认为“让学习者理解词汇意义是首要任务”(p.45),鲁健骥和吕文华也认为,“释义是词典的核心”。(p.61)一方面词典释义不准确,或是因为迁就释义用词而损失释义的准确性,会严重伤及词典的质量,是词典不能承受之重。另一方面,无法完全用词汇表内的词语进行释义,也从一个侧面说明,词汇表的编制,在提供相对系统、完整的语义、语用信息方面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不足。这也正是进一步完善词汇表编制的一个视角。
下面罗列我们逐页逐条翻检《初阶》过程中发现的有释义问题的词语。每个词语,先列《初阶》的释义,然后是《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以下简称《现汉》)相同义项的释义,如果《现汉》没有这个词条或义项则注明空缺。引入《现汉》的释义,是因为两相比较,非常有助于我们认识《初阶》释义的不足。最后是[说明]部分,简要说明我们对《初阶》释义错误的看法,也包括对《现汉》释义的一些探讨。
1.【爱】《初阶》有很深的感情(p.1)。《现汉》对人或事物有很深的感情(p.5)。[说明]不单爱是很深的感情,恨、怨、忌妒都是很深的感情。《初阶》和《现汉》的释义都扩大了词语的意义范围。
2.【爱心】《初阶》关心别人的一种感情(p.1)。《现汉》关怀、爱护他人的思想感情(p.5)。[说明]爱心不是一种感情,而是一种关心、帮助他人的意愿和行动。
3.【安静】《初阶》没有声音的;不乱的(p.1)。《现汉》没有声音;没有吵闹和喧哗(p.7)。[说明]“安静”没有“不乱的”意思。
4.【把】《初阶》表示用一只手可以抓起来的东西的数量单位(p.3)。《现汉》
1)用于有把手或能用手抓起的器具。2)用于一手抓起的数量(p.20)。[说明]《初阶》似乎是要把《现汉》的这两个义项合二为一,“一把米”和“一把椅子”都在例子里,但“一把椅子”重点不在一只手可以抓起来。这两个义项还是应该分列。
5.【白菜】《初阶》一种很常见的绿色的菜(p.4)。《现汉》一年生或二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大,花淡黄色。是常见蔬菜。品种很多,有大白菜、小白菜等(p.23)。[说明]白菜(尤其是大白菜)的叶子并不都是绿色的,还有黄色的,而大白菜很大部分的白菜茎是白色的。“白菜”的得名应该跟它的茎是白色有关系。
6.【班】《初阶》指一天中的几段工作时间(p.4)。《现汉》指一天之内规定的工作或执勤时间(p.32)。[说明]“班”的重点不在时间,而是在某个规定的时间段内“工作或执勤”。“上班”是去“工作”。
7.【班级】《初阶》学校里年级和班的总名称(p.4)。《现汉》学校里的年级和班的总称(p.33)。[说明]“班级”和“年级”没有关系。《现汉》“年级:学校中依据学生修业年限分成的班级,如规定小学修业年限为六年,学校中就编为六个年级”(p.952)。但是“六个年级”不能说成“六个班级”,可见“年级”和“班级”不同。“班级”是共同学习的集体,“年级”是学习年度。班级通常由同年级的学生组成,但有些班级,比如兴趣班、课外班,也可以是跨年级的。
8.【搬】《初阶》离开原来的地方换一个地点(住、工作等)(p.4)。《现汉》迁移(p.34)。(迁移:离开原来的所在地而另换地点)(p.1038)。[说明]“搬(家)”和换一个地点“工作”没有关系,因为不能说“搬工作”,而是说“换工作”。
9.【包】《初阶》一种工具,可以把东西装在里面(p.5)。《现汉》装东西的口袋(用布、皮等做成的装东西的用具)(p.41)。[说明]《现汉》说的对,“包”不是“工具”,是“用具”。
10.【包子】《初阶》一种食品,样子像小面包,里面有菜或肉(p.6)。《现汉》食品,用菜、肉或糖等做馅儿,多用发面做皮,包成后,蒸熟(p.43)。[说明]《初阶》只说了外观像“小(圆)面包”,但“包子”跟“面包”更为根本的差别都没有说到。依据《初阶》的释义,是不是可以把“(糯米)团子/园子”“馅儿饼”也都当作“包子”呢?
11.【保险】《初阶》一种商业服务(p.6)。《现汉》集中分散的社会资金、补偿因自然灾害、意外事故或人身伤亡而造成的损失的方法(p.47)。[说明]虽然用简单的词语说清楚“保险”很不容易,但只说“一种商业服务”,等于什么都没说。
12.【背】《初阶》身体后面头以下、腿以上的部分(p.7)。《现汉》躯干的一部分,部位跟胸和腹相对(p.57)。[说明]按照《初阶》的释义,身体后面的脖子、腰、屁股都成了“背”的一部分了。
13.【被子】《初阶》睡觉时放在身上使人感到暖和、舒服的东西(p.8)。《现汉》睡觉时盖在身上的东西,一般用布或绸缎做面,用布做里子,装上棉花、丝绸、鸭绒等(p.59)。[说明]“被子”的主要作用是“保暖”,减少热量散发;“使人感到暖和”仿佛“被子”会发热;再者,盖被子也不是为了“舒服”。因为“盖”不是初等词汇,就把“盖被子”说成“放被子”,画地为牢,对词语学习是有害而无益的,初等词汇表没有“盖”,其实是词汇表自身不足的表现。
14.【比】《初阶》人或事做比较(p.8)。《现汉》比较;较量(p.66)。[说明]《初阶》只列了一个义项,但是例句里边的“比”,其实包含了两个意思:1)比较(辨异同);2)比赛(分高下)。
15.【笔】《初阶》一种写字、画画儿的工具(p.9)。《现汉》写字画画的用具(p.68)。[说明]这里不纠结“用具”“工具”的差别,这里“一种”多余且不对,要说也得说“一类”。
16.【边】《初阶》做上去或留着的一条一条的东西(p.9)。《现汉》镶在或画在边缘上的条状装饰(p.75)。[说明]《初阶》的释义,省去了不能省的“在边(缘)上”,而“一条一条”则又多出了“多(条)”的含义。
17.【表】《初阶》计算、显示时间的工具(p.10)。《现汉》计时的器具,一般指比钟小而可以随身携带的(p.87)。[说明]《初阶》的插图和例句都显示,这里的“表”是“手表”的意思,所以“戴在手上”不能省。《初阶》“手表:放在手上看时间的东西”(p.152),用“放”不用“戴”,就跟前面的“放被子”一样,提供给学习者的是错误的词语“搭配”和使用信息。
18.【不客气】《初阶》指不照顾别人的心情(p.12)。《现汉》无此词条。
[说明]“不客气”是指放下礼仪的要求或约束、按照自己的意愿做事。这么做,可能会让人心情不快,但也可能正是别人所希望的,比如《初阶》里的例句:“我就不客气了,我先吃。”
19.【不】《初阶》用在否定的回答中(p.13)。《现汉》单用,做否定性的回答(p.105)。[说明]《初阶》似乎是在说《现汉》的这个义项,但是两个例句里,有一个是“他们不同意”,不是对问句的单用的否定回答。仅仅是“用在否定的回答中”,没有必要单独列为一个义项。
20.【不安】《初阶》(心情)不舒服;不放心(p.13)。《现汉》不安定;不安宁(p.105)。[说明]“不安”跟“(心里)不舒服”没关系。
21.【不光】《初阶》表示超过某一数量或范围(p.13)。《现汉》表示超出某个数量或范围;不止(p.108)。[说明]《初阶》这个义项下的两个例句中的“不光”都是“[连词]不但、不仅”的意思,跟这个释义都对不上。
22.【不好意思】《初阶》对自己做得不够好表示不安;因为自己没有能力帮助、照顾别人,希望对方理解(p.13)。《现汉》无此义项。[说明]其实,说“不好意思”就是很简单的“表示歉意;道歉”。另外,“不好意思”的“害羞、难为情”的义项应当加入。
23.【不如】《初阶》不能相比(p.13)。《现汉》表示前面提到的人或事物比不上后面所说的(p.111)。[说明]“不如”是“比不上”的意思,不是“不能(相)比”。“鸡不能跟鸭比”不等于“鸡不如鸭”。
24.【不一定】《初阶》不能确定(p.13)。《现汉》无此词条。[说明]“不一定”字面上是否定确定性,语用上是肯定存在相反的可能性。说“不一定(来)”,表达重点是“(有)可能不(来)”。
25.【不一会儿】《初阶》表示很短的时间(p.14)。《现汉》无此词条。
[说明]“不一会儿”跟“一会儿”不一样,不是单纯表示时间很短,“你等一会儿”不能说成“你等不一会儿”。“不一会儿”是表示“经历了(主观上认为)很短的时间(以后,出现某种结果或状况)”,即“只过了一会儿,就……”。
26.【步】《初阶》走路时前脚和后脚中间为一步(p.14)。《现汉》行走时两脚之间的距离;脚步(p.115)。[说明]许慎《说文解字》“步,行也。”(p.38)“步”的核心不是距离,而是动作,是指“(走或跑时)一脚提离地面、向一个方向移动、然后放回地面”的运动过程。两脚交替着向一个方向“步”,就成为“走”或是“跑”。“步”是“走”和“跑”的最小单位,所以能成为“走”和“跑”的计量单位。一“步”的距离叫“步幅”。
27.【彩色】《初阶》各种颜色(p.15)。《现汉》多种颜色(p.121)。[说明]“各种颜色”是多种不同的颜色,“我们有各种颜色的纸”,并不是“彩色的纸”。“各种颜色”只有成为一体,才是“彩色”。
28.【菜】《初阶》生长在地里的可以吃的东西,如白菜等(p.15)。《现汉》能做副食品的植物;蔬菜(p.121)(蔬菜:可以做菜吃的草本植物)(p.1213)。[说明]为了避免用上“副食品”“蔬菜”等等非初等词语,结果“生长在地里的可以吃的”水稻、小麦和西瓜、草莓等等也都成了“菜”。这也是胶柱鼓瑟的必然结果。
29.【菜单】《初阶》饭店里点菜用的纸或本子,上面有菜的名称和价
格(p.15)。《现汉》开列各种菜肴名称的单子,多标有价格(p.121)。[说明]我们建议的释义:饭店里向顾客介绍饭店的所有食物的清单/材料/东西,或者:饭店用“菜单”向顾客介绍自己(卖)的各种食物。至于菜单的具体内容和形式,不同国家和地方的不同饭店都会有比较大的差异。
30.【草】《初阶》地上生长的一种和树、菜等都不同的东西(p.16)。《现汉》高等植物中栽培植物以外的草本植物的统称(草本植物:有草质茎的植物)。(p.129)[说明]虽然很难用非专业的、通俗的词语来解释“草”,而且由于不是初等词语,也自我限制了通过“矮”“软”这样的外在特征来说明“草”跟“树”的差别,但至少“一种”不该出现,该出现的是“各种”或“种种”。现在人工栽培的“草”也很多,菜也有“野菜”,所以《现汉》试图用“人工栽培”来区分“草”和“菜”“农作物”,其实也比较难。
31.【草地】《初阶》面积很大的长满草的地方(p.16)。《现汉》1)长野草或铺草皮的地方。2)泛指主要生长草本植物的大片土地,包括草原、草甸子等(p.129)。[说明]《初阶》的释义是单指《现汉》的义项2,还是想同时把义项1也包括进来?按照《初阶》的释义,不知道面积多大才能算“很大”,房前屋后还有没有“草地”?
32.【茶】《初阶》指茶树;红茶、绿茶等;用红茶、绿茶等做出来的喝的东西(p.16)。《现汉》1)常绿木本植物,……嫩叶加工后就是茶叶……2)用茶叶做成的饮料(p.135)。[说明]不明白《初阶》为什么把那么多释义堆在那里,而不是分列成不同的义项。“茶”可以分列如下四个义项:1)茶树(种茶/茶山);2)茶树的嫩叶(采茶);3)把茶树的嫩叶加工成制作饮料的原料(制茶);
4)用加工后的茶树嫩叶制作成的饮料(泡茶/喝茶)。
33.【长】《初阶》1)两点离得远;用的时间多。2)数字或感觉等超过某标准,比某标准多。3)文章等字数多(p.16)。《现汉》两端之间的距离大(跟“短”相对)。1)指空间;2)指时间(p.145)。[说明]《初阶》三个义项下的例句分别有:“时间太长”“头发太长了”“(文章)太长了”。可见,《初阶》的三个义项,其实就是一个义项。
34.【常常】《初阶》表示事情发生过很多次;经常做同样的事情(p.17)。
《现汉》表示事情的发生不止一次,而且时间相隔不久(p.147)。[说明]“常常”的重点不在于“次数多”,而在于“间隔短”,换句话说,“常常”是指“频率高”“密度大”。
35.【唱】《初阶》用口发出好听的声音;发出歌声(p.17)。《现汉》口中发出(乐音),依照乐律发出声音(p.150)。[说明]要是跟“说话”比,唱(歌)就是说出带着“音乐旋律”的话。是否“好听”,则在其次,即便是公鸭嗓子、又跑调,那也还是“唱”。
36.【超过】《初阶》从后面赶到前面(p.18)。《现汉》由某物的后面赶到它的前面(p.152)。[说明]从落后到赶上成为并排/齐头并进,不在“超过”的意义范围之内,“超过”是指由并排/并列到领先的过程。
37.【超级】《初阶》大小、程度等超过一般的(p.18)。《现汉》超出一般等级的(p.152)。[说明]依照前列释义,似乎只有“一般—超级”二元对立,但实际上应该是一个“初级—中级—高级(—特级)—超级”的多元等级体系,“超级”处在等级体系的顶端。
38.【车】《初阶》一种地面上的交通工具(p.18)。《现汉》有轮子的陆上运输工具(p.155)。[说明]因为“轮子”不是初等词汇,就不说了,结果“(骑)马”也成了“车”。而且“一种”又一次不该出现地出现了。
39.【车票】《初阶》可以坐车的票,是坐车的证据(p.18)。《现汉》无此词条。(票:作为凭证的纸片)(p.1001)。[说明]“车票”的核心,是已经支付车费、并相应约定乘车服务的凭证,所以可以凭车票坐车。再则,“证据”和“凭证”也不是同义词。
40.【衬衫】《初阶》一种常穿在里面的上衣(p.19)。《现汉》穿在里面的西式单上衣,也可以单穿(p.162)。[说明]看着《初阶》的这个释义,想想要是遇到“T恤”“汗衫”“背心”,甚至“内衣”,《初阶》又如何解释?是“第二种”?还是“又一种”?抑或“另一种”?
41.【出院】《初阶》住院的病人离开医院(p,21)(住院:住在医院看病)(p.217)。《现汉》病人结束住院治疗离开医院(p.192)。[说明]“出院”是指:病人痊愈或好转而不再需要住院治疗,因而离开医院。其中“出院”的前提条件是核心要件,必须载明,虽然也有因为放弃治疗而出院的。
42.【出租】《初阶》(自己的房屋、东西等)让别人有条件地使用(p.21)。《现汉》收取一定的代价,让别人暂时使用(p.192)。[说明]“出租”的核心是收付“租金”,这一要件应当明确,不能蒙混在“有条件地”里面。《现汉》的“暂时”似可改为“(使用相应的)一段时间”。
43.【出租汽车】《初阶》做出租生意的汽车(把需要坐车的人送到一定地点,按一定的标准收费)(p.21)。《现汉》出租车。(出租车:供人临时雇用的汽车,多按里程或时间收费)(p.192)。[说明]在中国,出租汽车概不出租。联系对“出租”的解释,《初阶》“出租汽车”的释义是会误导的。《初阶》括号里的说明大体可以。
44.【除了】《初阶》表示在一定范围外(p.22)。《现汉》表示所说的不计算在内(p.194)。[说明]说“除了”的意思是表示“在一定范围外”或“不计算在内”,都略带含混。我们以为,“除了”就是标记一个与众不同的“特例”。比如:“除了我(没看过这本书),同学们都看过这本书”,不是说“我”在“同学们”的范围外、或“我”不计算在内,然后“同学们都看过这本书”就是正确的,这句话表述的重点是:与大多数其他同学都看过这本书“不同”,我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例”——我没有看过这本书。
45.【传】《初阶》把接到的东西交给另外的人(p.22)。《现汉》由一方交给另一方;由上代交给下代(p.200)。[说明]“传”的东西并不仅限于从他人那里“接到的”东西,自己制作生成的东西也可以“传”,比如:师傅把自己创新的技艺传给徒弟/感冒会传人。《初阶》依据对象的不同,给“传”列了两个义项,传(具体的)东西和传知识、技能,那“传消息”“传句话”“这病传人”该归入哪一个义项呢?还是得归入第三个义项?
46.【吹】《初阶》让气从嘴里出来(p.23)。《现汉》合拢嘴唇用力出气(p.206)。[说明]“吹(气)”总得用点儿力气,通常不用费一点儿力气地让气从嘴里“呼(吸)”出来,不叫“吹”。
47.【吹】《初阶》风带动空气较快地运动(p.23)。《现汉》(风、气流等)流动、冲击(p.206)。[说明]《现汉》“风:跟地面大致平行的空气流动的现象”(p.388),所以,空气的水平运动就是“风”,也就是说,有风就是空气在流动、就是风在“吹”,不存在不是空气的流动的“风”(来带动空气运动)。其实《初阶》自己也说“风:空气运动的现象”(p.44)。
48.【从来】《初阶》表示从过去到现在这一段时间里情况一直是这样(多表示否定意义)(p.24)。《现汉》从过去到现在(多用于否定式)(p.218)。[说明]“从来”只是表示一个时间范围,即“从开始一直到现在”。《初阶》的释义加上了很多“从来”本身没有的意义元素。在话语中,“从来”多用在否定句中强调“当前”事实的确定性,这是它的语用意义。语用意义和词义不同,不应混而为一。此外,“多表示否定意义”和“多用于否定式”也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以上48条,是从《初阶》第1到第24页(《初阶》正文共计224页)以拼音字母A-C为发音开头的262个词语(《初阶》全书收“初等词语”2245个)中翻检出来的我们认为有释义问题的词语。我们的工作打算就此打住。把《初阶》全书有释义错误的词条全都罗列出来,一来工作量太大,二来也远远超出一篇文章的容量。我们不必据此去推测,《初阶》全书会有多少词语可能存在释义问题;但是以上这48条,用来说明《初阶》这部词典“释义问题不少”,我们认为,是足够说明问题的。
翻检《初阶》,我们的一个困惑是《初阶》的编著者们没有认真、严谨地学习和消化《现汉》的释义吗?《现汉》是当今具有相当影响力和权威性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虽然它的释义也并非完全臻于完美,但是,对照《现汉》的释义,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出《初阶》很多词语的释义存在问题,而这些问题,有相当一部分,也是可以在“初等词汇表”的范围内加以解决的。然而,这些释义错误却依然大模大样地出现在《初阶》中。
翻检《初阶》,我们的另一个困惑是“释义用语严格控制在《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表范围内”这一原则。这一原则看起来合理且必要,然而在释义实践中,《初阶》的编著者们就没有发现“初等词汇表”确实不能够满足准确释义的需求吗?如果发现了这一点,那有没有反思:这一原则实际上并不是一个可行而且正确的选择。要是甘愿接受“初等词汇表”的束缚而不在意丧失释义的准确性,那就无语了。李智初的文章中说:“不止一位学者在文章中提到,词典编纂首先应建立词典元语言表[引按:就是用来释义的词语总表]。我们认为不同的学习型词典应建立不同的元语言词表,在编写前,要根据收词情况建表,编写后再根据释义情况完善词表。”(p.44)《等级标准》的词汇表不是可以直接拿过来当释义元语言词表来用的,《初阶》的编著者们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
我们现在所见到的《国际中文学习词典:初阶》,不只存在着本文说到的如许多的释义错误,其他方面同样存在着种种不足和问题,比如“书架”“司机”的插图都不对,要想让它在国际中文教育中充当一个“好助手”
(见《初阶·序》),显然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我们以为,当下的《初阶》应当召回,修订完善之后方可再度推出。教育部中外语言教育交流合作中心主任马箭飞在《初阶·序》中说,《初阶》“还将开发数字版和多语言版”(见《初阶·序》),则更应当以修订后较为完善的版本为基础,不能让这些错误更为广泛地流布开去。况且对于多语言版——也就是外语版或中外语言对照版来说,“释义用语严格控制在《等级标准》初等词汇表范围内”,不啻作茧自缚。
[1] 教育部中外语言交流合作中心、教育部语言文字信息管理司.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S].北京:北京语言大学出版社,2021.
[2] 李行健,张世平,李佩泽.国际中文学习词典:初阶[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22.
[3] 李晓琪.外国学生现代汉语常用词词典编纂散论[J].世界汉语教学,1997(3).
[4] 李智初.对外汉语学习型词典释义的优化[J].辞书研究,2012(6).
[5] 鲁健骥,吕文华.编写对外汉语单语学习词典的尝试与思考[J].世界汉语教学,2006(1).
[6] 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现代汉语词典(第7版)[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
[7] 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