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外语学院,武汉
英语的动词时体种类繁多,《大学英语教学大纲(1999)》规定要求学生掌握的时体就多达十一种,即一般现在时、一般过去时、现在完成时、现在进行时、现在完成进行时、过去完成时、过去进行时、过去完成进行时、一般将来时、过去将来时和一般将来完成时,其用法非常复杂。而且在实际运用中,时体的选择往往取决于具体的上下文语境。英国著名语言学家利奇(Leech,1987)曾指出,“时态和语体是英语习得中的两大难题。”关于英语时体习得的研究在国内外早已展开(Bronckart & Sinclair,1973;Guiora,1983;Coppierers,1987;Robinson,1990;Ramsay,1990;Hinkel,1992;Shirai,1995;Lardiere,1998;樊长荣,林海,2003),但以语料库为基础、针对母语为汉语的大学英语学习者时体习得的研究目前仍处于空白状态。鉴于此,笔者在本文中利用中国学习者英语语料库,分析大学英语四、六级学习者英语时体的误用情况,并以此为依据研究不同的动词时体对中国英语学习者的难易程度差异及其对大学英语动词时态教学的启示,以期弥补当前对英语时体习得研究的不足。
本文所研究的问题为:(1)时体习得是否为中大学英语学习者的难点?(2)哪些时体较易使大学英语学习者犯错误,且较难取得进步?(3)哪些时体最易使大学英语学习者产生混淆?
英语的动词时体系统是一种复杂的语法现象,而汉语则是无“时”有“体”的语言(Li & Thompson,1981:184-237)。Coppierers(1987:544-573)曾提出,非本族语使用者对于时态意义的理解会受到其本族语中时间/时态意义及使用情况的强烈影响。因此,英汉两种语言在时体上的差异可能会影响中国英语学习者对英语时体的习得。英语时体的习得可能是母语为汉语的中国英语学习者的难点,其“难在时态和时间指代之间关系复杂,难在母语和英语相关系统之间的正确匹配”(Jacobs,1995:194)。经研究,以汉语为母语的英语学习者对英语现在完成时的理解与本族语者的距离很大(Hinkel,1992);Lardiere(1998)对在美国生活了十八年、英语已接近本族语水平的美籍华人Patty进行了历时八年的跟踪研究,发现在八年中,完全生活在真实英语环境中的Patty在一般过去时的习得方面竟然毫无进展:在日常口语交流中使用的正确率均仅为34%左右。这一研究尽管仅为一项个案研究,但还是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中国英语学习者在时体习得方面确实存在巨大的困难,即使是高级英语水平的学习者也不例外。樊长荣、林海(2003:414-420)通过考察EFL和ESL环境下87名初、中、高级英语水平的中国学生,发现汉语母语学生倾向于将现在完成时与过去时间和地点连用,虽然这种倾向随着英语学习时间的增加而减弱,但到高级阶段仍然存在,与本族语使用者相比具有显著性差异。(p<0.001)。据此,我们可以得出:
假设一:时体习得不仅是中国英语学习者的难点,也是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的难点。
假设二:过去时、现在完成时较易使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错误,且较难取得进步。
假设三:过去时和现在完成时最易使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产生混淆。
中国学习者英语语料库包括中学生、大学英语四级、大学英语六级、英语专业低年级、英语专业高年级五种学生的语料,总计一百多万词。其语料分布如下表1所示。
表 1 CLEC语料分布
Table 1 Breakdown of CLEC
类型 |
词次 |
ST2中学生 |
214273 |
ST3大学英语四级 |
202779 |
ST4大学英语六级 |
212527 |
ST5英语专业低年级 |
217500 |
ST6英语专业高年级 |
228531 |
总计 |
1075610 |
资料来源:http://www.clal.org.cn/baseinfo/achievement/Achievement1.htm。
中国学习者英语语料库对学习者的言语失误采用两级分类系统进行标注。这两级言语失误标注系统包括11类一级分类及50类二级分类,并且允许研究者根据研究需要对失误类型进行补充或进一步细分。一级分类中的11大类言语失误为:词形、动词短语、名词短语、代词、形容词短语、副词、介词短语、连词、词汇、搭配、句子。每一大类失误再用数字加以细分,从而生成二级分类中的各小类。例如,VP表示动词短语失误,VP2表示固定词组失误,VP3表示主谓一致发生错误,VP6表示时态失误。语料库中的错误标注如同语料库中的任何其他成分一样,其在语料库中的分布情况可以通过语料库索引软件检索出来。在本文中,笔者将首先利用语料库索引软件Wordsmith,从中国英语学习者错误附码语料库中的大学英语四、六级两个子库中检索出所有的动词时体错误(VP6),并将其进一步细分为以下八类最常见失误,即:VP61(一般现在时SPr)、VP62(一般过去时SPa)、VP63(现在完成时PPerf)、VP64(现在进行时PrC)、VP65(过去完成时PaPerf)、VP66(过去进行时PaC)、VP67(一般将来时SF)、VP68(过去将来时Paf)。然后对大学英语四、六级学习者各类动词时体失误的频数进行比较,分析学习者在动词时体方面的进步情况,并以此为依据来研究不同的动词时体对中国英语学习者的难易程度差异及其对大学英语动词时体教学的启示。根据我国大学英语教学大纲的标准,大学英语四级子库(202779词)中的学习者语料可视为中级英语水平,大学英语六级(212527词)子库中的语料则可视为高级英语水平。尽管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本文的研究对象为两组程度不同的学习者,算不上历时性研究,但鉴于这两组学习者的语料来源于同一科研项目,其体裁均为议论文,并且在取样及错误标注上采用了相同的原则及方式,所以具有可比性。但由于大学英语四、六级两个子库的大小并不完全相同,因而为便于比较,必须对失误的原始频数进行标准化。标准化的公式如下:
失误原始频数/所属子库总词数×100000
采用这样的计算方法得出的频数为每10万字的出现频数,称作相对频数。
VP6(动词时体失误)是VP(动词失误)的一个子类。除此之外,在VP(动词短语失误)中另外还有八小类,即VP1(及物性形式失误)、VP2(固定短语失误)、VP3(主谓一致失误)、VP4(动词定式失误)、VP5(动词不定式失误)、VP7(动词语态失误)、VP8(动词语气失误)、VP9(动词情态失误)。标准化处理后的各小类动词失误的相对频数如表2所示。
表 2 各小类动词失误分布
Table 2 Breakdown of the VP category
Category |
CLEC |
ST3 |
ST4 |
Progress rate |
VP1 |
1387.9 |
325.9 |
498.4 |
-53% |
VP2 |
505.8 |
139.3 |
61.2 |
56% |
VP3 |
2283.9 |
524.6 |
785.2 |
-49.7% |
VP4 |
526.2 |
159.1 |
110.8 |
30.4% |
VP5 |
502.7 |
118.7 |
107.4 |
9.5% |
VP6 |
2428.7 |
356 |
311.6 |
12.5% |
VP7 |
485.8 |
104.1 |
98.4 |
5.5% |
VP8 |
88.4 |
16.3 |
8.3 |
49.l% |
VP9 |
793.2 |
274.3 |
278.5 |
1.5% |
资料来源:http://www.clal.org.cn/baseinfo/achievement/Achievement1.htm。
从上表可知,VP6(动词时体失误)是整个一百多万词的中国学习者英语语料库中最常见的动词失误。而大学英语四、六级子库中各小类动词失误的频数表明,VP6(动词时体失误)的进步幅度名列倒数第四,远落后于VP2(固定短语失误)、VP8(动词语气失误)及VP4(动词定式失误)。这正好印证了假设一,即时体习得不仅是中国英语学习者的难点,也是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的难点。
表3和表4分别给出了大学英语四、六级两个子库中动词时体失误的总频数和百分比以及大学英语四、六级各子库中动词时体失误的相对频数和进步率。
表 3 大学英语四、六级两个子库中动词时体失误总频数和百分比分布
Table 3 Breakdown of overall standardized frequencies of erroneous tenses in both sub-corpora of band 4 and band 6 Non English-major university students
Tense category |
N. of tense errors |
% of tense errors |
VP62(SPa) |
101 |
49% |
VP61(SPr) |
70 |
33.4% |
VP65(PaPerf) |
7 |
3.15% |
VP63(Pperf) |
5 |
2.55% |
VP64(PrC) |
4.5 |
2.18% |
VP67(SF) |
4.4 |
2.1% |
VP68(PaF) |
3 |
1.45% |
VP66(PaC) |
1.5 |
0.73% |
表 4 大学英语四、六级两个子库中动词时体失误的总相对频数和进步率分布
Table 4 Breakdown of standardized frequencies and progress rate of tense errors in ST3 and ST4
Tense Category |
ST3 |
ST4 |
Progress rate |
VP61SPr |
91 |
43 |
52.03% |
Vp63PPerf |
6 |
4 |
41.3% |
VP62SPa |
86 |
108 |
-25.4% |
VP65PaPerf |
4 |
8 |
-80.2% |
由表3可见,大学英语四、六级子库中频数最高的动词时体失误当属VP61(一般现在时SPr)和VP62(一般过去时SPa),频数分别为267、379。然而,这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一般现在时和一般过去时在英语中的使用频数比其他时体高(Kennedy,1998:122-230),所以表3所提供的数据从根本上无法回答本文所提出的问题。而表4则不同,它通过对大学英语四、六级子库中四种(由于VP64现在进行时、VP67一般将来时、VP68过去将来时和VP66过去进行时这四种时体的相对频数小于五,为确保本研究结果的效度,故在表4中将其忽略。)主要动词时体失误频数的比较,得出大学英语学习者在四种主要动词时体习得方面的进步率,从而证明了不同的动词时体之间存在难易差别,并且进一步揭示了大学英语学习者较难取得进步的时体是过去完成时(VP65 PaPerf)、一般过去时(VP62 Spa)及现在完成时(VP63 PPerf),它们的进步率分别为-80.2%、-25.4%和41.3%。这就验证了假设二,即过去时、现在完成时较容易使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犯错误,较难取得进步。
在大学英语四、六级子库中,笔者在细分后的误用时体后在两个$符号之间加注了该用时体。下图列出了两库中“该用时体—误用时体对立体”(target tense-erroneous tense pairs)的原始频数。通过比较大学英语四、六级子库中“该用时体—误用时体对立体”(target tense-erroneous tense pairs)的原始频数,可以得出最容易使大学英语学习者混淆的动词时体(见图1)。图中括号里的数字代表频数,右上角带*号的时态表示误用时态。
Simple Present t-Simple Past* (527) |
SPr* SPa (343) |
SPa* SPr (184) |
Simple Past t- Present Perfect* (49) |
SPa* PPerf (7) |
PPerf* SPa (42) |
Simple Present t-Present Perfect* (33) |
SPr* PPerf (10) |
PPerf* SPr (23) |
Simple Present t-Simple Future* (23) |
SPr* SF(6) |
SF* SPr (17) |
Past Future t-Simple Future* (14) |
PaF* SF(5) |
SF* PaF (9) |
Present Continuous t- Simple Present* (11) |
PrC* SPr (1) |
SPr* PrC (10) |
Simple Present t- Past Perfect* (7) |
SPr* PaPerf (4) |
PaPerf* SPr (3) |
Simple Future t-Simple Past* (7) |
SPa* SF(2) |
SF* SPa (5) |
Simple Past t- Present Continuous*(2) |
PaC* PrC (2) |
PrC* PaC (0) |
图 1 四分和六分非英语专业大学生子语料库中目标语和错误语的总体频次分析
Figure 1 The breakdown of the overall frequencies of Target vs. erroneous use in both sub-corpora of band 4 and band 6 Non English-major university students
上图的结果似乎显示:一般现在时与一般过去时混用的频数最高(为527),似乎最易使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混淆,但如前文所述,这实际上是因为这两种时态在英语中的实际使用率高于其他时态(Kennedy,1998)。所以我们有充分的理由认为混用频数位居第二的(为49)现在完成时与一般过去时最易使中国大学英语学习者混淆。这个结论与本文此前提出的假设三不谋而合。
著名语言学家McCarthy(1991:62)曾说过:“不同语言的时体有着巨大的差异。”毫无疑问,英汉两种语言时体概念及时体意义的不同在极大程度上导致了时体的习得依然是大学英语学习者的一个难点。在这一部分,我将着重研究“一般过去时—现在完成时”这一“该用时体—误用时体对立体”(target tense-erroneous tense pairs),因为这两种时态最容易使母语为汉语的大学英语学习者发生混淆。图1表明,在“一般过去时—现在完成时”这一“该用时体—误用时体对立体”中,母语为汉语的大学英语学习者更倾向于在该用一般过去时的时候误用为现在完成时(频数为42)。对于这种倾向,笔者认为其根源在于汉语经历体“过”和完结体“了”的时间框架的影响。
在汉语中,经历体的标记“过”表示某一事件至少已经经历过一次。如没有具体时间,“过”表示该事件在说话的时刻已经发生过,其用法相当于英语中的现在完成时。例如:
(1)我吃过饭了。
如有具体时间,比如“昨天”“五年前”,“过”表示该事件在标明的时间内/前发生过(Li & Thopson,1981:226-228),其用法相当于英语中的一般过去时。例如:
(2)两年前,我游览过大英博物馆。
其结构可表述为:
过去时间和地点+动词+经历体“过”。
经历体“过”与表将来的时间连用的情况极少,仅在条件或假设句中可见,例如:
(3)如果明天这个时候他张开过嘴巴,你就赶紧给他吃药。(邢福义等,2000:477)
在汉语中,完结体的标记“了”表示某一动作在一定的时间已完成。如没有具体时间,“了”表示该事件在说话的时刻已经完成,其用法相当于英语中的现在完成时。例如:
(1)我游览了温莎堡。
如有具体时间,比如“去年”“三年前”,“了”表示该动作在具体的时间内/前已完成,其用法相当于英语中的一般过去时。例如:
(2)两年前,我去了英国。
其结构可表述为:
过去时间和地点+动词+完结体“了”。
在少数情况下,完结体“了”也可与表将来的时间连用,例如:
(3)我明天下了班就去看电影。(Dai,1997)
由上可知,如果时间地点没出现,汉语的经验体“过”和完结体“了”可视为与英语的现在完成时对等。这往往会使中国学生将其过度推广至汉语中频繁使用的“(过去时间和地点)+动词+经验体‘过’(完结体‘了’)”这一结构,使中国学生容易将此结构中的经验体“过”和完结体“了”联想成与英语的“现在完成时”对等,在运用英语时频繁使用“(过去时间和地点)+动词的现在完成时”的结构。这在英语中无疑是时间概念的冲突:具体的过去时间和地点与现在完成时是不相容的,因为“现在完成时表现状,即过去发生的事件导致的事态现状,故现在完成时无一例外的是现在,I have finished the wine ten minutes ago 是不合语法规范的”(Trask,1997:165)。
总之,母语为汉语的大学英语学习者在英语时体习得方面的失误是英汉思维中迥异的时体意义造成的。因此,母语为汉语的英语学习者在基础阶段就应留意英语中的时间指代和时体构成逻辑,尤其对于现在完成时,中国学生更要强化其概念,尽量避免汉语中不相容的用法迁移到英语表达中。在教学中,若英语教师发现学生在英语时体习得方面存在时间概念冲突现象,那么即使对于大学英语阶段的学习者,也仍有重申时体规则的必要。
(本文中的英文“tense”为方便起见,沿用Johansson and Lysvag(1987:117)的定义,即本文汉语的“时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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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邢福义,李向农,储泽祥.时间方所[M]//载马庆株编《语法研究入门》.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