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工程学院体育学院,徐州
体育小镇是我国特色小镇的一个类型,是部分地区选择“体育产业”作为支柱产业而出现的新型小城镇。原居民是体育小镇建设初期的主要居住者,也是小城镇建设过程中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经济增长,产业发展,从根本上都只能从手段的意义上来理解,都必须服务于改进提升人(首先是作为小镇主人的居民)的生活、本身的发展这一根本目的。”[1]无论是旧城改造还是新城建设,作为投资方,建设和运营公司的工作天然地应包含着改善原居民的生活环境、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等企业社会责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简称CSR)。如果没有原居民的参与,体育小镇的建设终将成为“空城”;如果没有原居民生活质量的提高,体育小镇建设终将沦为 “政绩工程”。由于我国城乡二元结构、城乡贫富差距显著、小城镇产业结构等方面的原因,政府在鼓励原居民参与的过程中存在着各种“排斥现象”。这主要表现在体育小镇建设过程中出现原居民对体育小镇建设漠不关心、不参与的态度以及中青年外出打工等现象,这不仅偏离了体育小镇建设的“初心”,而且影响体育小镇的可持续发展。
文化排斥是同一地区的不同观念文化的群体之间的排斥,这种排斥往往是针对这一地区的弱势群体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文化特征。[2]亨廷顿说:“在这个新的世界里,最普遍、最重要和最危险的冲突不是社会等级之间、穷人和富人之间,或其他以经济来划分的集团之间的冲突,而是属于不同文化实体的人民之间的冲突”。[3]由于小镇原居民和外来居民的生活习惯、行为方式、价值观等方面的差异,体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出现的文化排斥现象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体育小镇原居民零参与或很少参与体育小镇的建设,原居民对于小镇建设处于一种漠不关心的状态。在调研中发现村民很少主动和外来居民交流,他们表示“我们不能跟他们比,也不想跟他们比,也没必要打交道”。
第二,外来居住者对原居民的鄙视和排斥。体育小镇的外来居住者主要分为两类:一类是企业的管理者和工作人员,一类是由于房地产开发吸引而来的游客。由于传统观念的影响,外来人员认为原居民比较落后、没有文化、素质低下以及没有工作能力等,因此两个圈层很难相互吸引和交融。
进入新世纪以来,尽管政府致力于打破城乡界限、改革户籍制度、推动城乡一体化进程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当前二元化的社会分配体系仍然存在,社会断裂格局仍然对农民工群体的社会福祉融入形成排斥。[4]体育小镇建设过程中,未对小镇原居民的户籍制度、住房等方面做要求,因此在建设的过程中,小镇的原居民仍然是遵从原居民的户籍、住房等原有生活方式,小镇的原居民无论是农民还是乡镇居民,在医疗、教育、公共服务等方面的社会福祉与外来居民和城镇居民的差距很大。相比于其他小镇建设,体育小镇建设对城区规划中体育基础设施的要求更高,但由于小镇建设过程中对体育项目的选择和体育产业的定位,造成了体育小镇居民无法使用到小镇建设提供的体育设施。例如在课题组调研的24个项目中,90%的地方小镇居民均表示没有享受到项目带来的益处。经典的表述是“那是政府搞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在北京槐宝足球小镇、云南安宁网球小镇以及河南嵩皇体育小镇实地调研过程中,在与原住民的访谈中得知,该类场馆(网球场、足球场、户外场地)没有对居民有优惠。该类项目由于在该地区并没有群众基础,所以当地原居民也不愿意参与。安宁网球小镇的居民回答是“我们这之前从来没有玩过,就是现在的中小学也很少有网球项目,我们都不会玩,平时也不去那边……如果有比赛,全免费的话可能会去看”。
体育小镇的建设主要采用政府主导,社会资本投入、企业管理或是专门组织成立管理部门运营的模式。互联网时代的到来,促使“体育产业新生态体系”的形成,体育产业从第二产业走向第三产业为主的创新变革,对体育产业的从业人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然而,体育小镇原居民主要是待“市民化”的农民,他们的体育技能、服务意识、互联网技术以及管理知识等方面都处于空白或劣势。因此,很难在体育企业赢得工作机会。在调研中发现,体育小镇体育产业发展过程中除了体育制造业的小镇明显的带动小镇居民的就业外,其他的产业类型均没有给小镇原居民提供就业的计划。在厦门定海湾山海运动小镇、安宁网球小镇、北京愧宝足球小镇、贾汪时尚体育小镇的调研中,对原居民做了深度访谈,他们均表示没有去他们(体育小镇运营公司)工作的机会。尤其是厦门定海湾山海运动小镇运营公司在公司员工的聘用中,明确不招收筱埕镇蛤沙村的居民。在去村委会了解情况的时候,直接被拒之门外,得到的答复是这个(山海湾运动小镇)不归我们管,让我直接去他们公司。
体育小镇是我国特色小镇的一种,“特色”是相对于“一般”而言的[5],“特色”的形成主要有两种路径,一种是在“一般”的基础上逐渐发展成为“特色”,该种模式是国外特色小镇形成的主要路径;另一种是没有经历“一般”的过程,直接注入式的打造“特色”,该种模式是当前我国体育小镇建设热潮中地方政府选择的主要建设路径。究其原因有三:一是我国产业的现代化进程落后于我国城镇化的需求,尤其是体育产业的发展尚处于发展的初期,政府和相关部门为了实现体育小镇的的目标,不得不借助外力,实行大跃进式的发展;二是农村现代化进程较慢,尤其是农业现代化建设远远落后于工业现代化,而农业现代化应该是农村城镇化的重要路径,目前体育小镇的选址以农村和城乡结合部为主,所在地的城镇化水平普遍不高;三是浙江省特色小镇的成功经验,得到了政府领导的高度重视和认可,而浙江特色小镇建设的主要模式是“在非城非区的地方另建特色小镇即注入式的小镇”。尤其是因为我国体育产业的发展基础薄弱,据统计显示,美国体育产业增加值占国民总值3.02%,奥地利达到4.01%,而我国体育产业的增加值在GDP增加值的比例还不到1%。我国体育产业尚处于发展的初级阶段。体育小镇建设是体育产业集聚的平台,面对国内体育产业整体发展较弱的情况,体育小镇的建设基本以“注入式”建设模式为主。
注入式的发展模式导致当地生活方式、社会环境、经济模式等一系列的改变,改变了小镇原居民的生存现状。例如,在北京槐宝足球小镇调研中发现,由于建设体育球场、培训中心,征用附近村民的土地,附近村民整体搬到新的社区,他们失去土地,主要的收入来源发生变化,年轻人不得不外出打工,留在家里的人基本没有工作。由于足球文化是外来项目,当地人不会,虽然场地对外开发,但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空间结构特征由城镇内产业类型、地域特征等决定,由于体育产业的特征,“体育特色小镇的建设呈现出生产和消费集聚”[6],以过夜经济和体验经济为主,空间结构应该以网状为宜。但据实地调查显示,目前我国的体育小镇建设尚未形成网状空间结构,而是以点为主,被命名为体育小镇的地方无论是依托现有的建制镇还是村庄,均是远离城市经济中心、脱离乡镇原有的生活区域,经过上级领导部门的重新规划,建设为体育小镇。例如国家级体育小镇北京愧宝足球小镇在北京城南侧,以酒店和培训中心为主要活动区,附近居民被统一安置在新规划的小区,居住在附近的居民对所谓的足球小镇建设了解甚少;安宁网球小镇以凯莱温泉酒店为中心,由凯莱集团投资建设的11个网球场地为主要的依托,申报并被批准为国家级运动休闲小镇;嵩皇体育小镇在三王庄外侧,以嵩皇体育会议中心为主,结合村庄外围建设的运动场地向,构成了新的嵩皇体育小镇,与当地居民的生活区基本互不干预。在江苏省的14个体育健康小镇中,除了淮安施河智教乐享小镇,以体育制造业为主要产业的小镇,实现了原居民的广泛参与之外,其他体育小镇的空间结构均处于零星点状分布。体育小镇内部空间结构的点状分布,导致产业空间和产业链条无法实现聚集效应,难以形成成熟的系统、循环的体育消费体系。
体育小镇的支柱产业是体育产业,体育产业在发展的过程中对专业人才、基础设施或自然资源的要求较高,呈现出前期投入大,回报期长的特点。尤其是在我国,体育产业发展的基础薄弱,“正处于产业周期的初期阶段,呈现出规模化投入水平不断提升,产出水平增速缓慢、效率水平下降明显的特征。”[7]体育产业是在政府的培育过程中被称为是投入大,见效慢的产业。体育小镇的建设“资金投入大,必须引入社会资本参与才能化解公共财政压力过大的矛盾”[8]。从江苏省14个体育健康小镇的中期评审报告可以看出,在体育小镇建设的初期,体育产业的产出不到投入的一半,在公共体育设施、专业体育项目的场地设施、配套设施的投入占了很大的比例。有作者指出“由于我国体育产业市场化程度低,造成我国城镇化进程与体育产业发展之间仅存在单向因果关系,城镇化水平的提高推动了体育产业的发展,但是体育产业的发展还不能有效的提升城镇化水平”[9]。因此,体育产业的溢出效应较差,从而,出现了体育小镇建设的“产”“镇”分离,造成了体育产业发展对小镇原居民参与的社会排斥现象。
2017年5月,国家体育总局下发《关于推动运动休闲特色小镇建设工作的通知》中明确指出,运动休闲小镇的建设原则上以建制镇为主,面积在3平方公里范围内。各地依据各省市的情况制定了不同的政策,例如《浙江省体育局关于开展省级运动休闲小镇认定工作的通知》中指出运动休闲小镇以行政建制乡镇(街道)或同级别功能区为主体;江苏省的申报要求中也是以建制镇为主。因小镇的选址,体育小镇原居民呈现出新时期我国农村和小城镇居民的特点,普遍存在着受教育水平整体不高、以农业和手工业为主要就业方向、生活水平偏低、体育素养和技能缺失等特征。在北京槐宝足球小镇调研是,当地的工作人员介绍,槐房镇原居民中年轻人都外出打工,留守中老年、妇女儿童,是一个很大的群体,这一群体日常生活、思想动向很难把握,因为他们本身的问题,这些(目前体育小镇)工作,他们都做不了。我们希望有更多的投资商投资小镇,能够给他们安置工作。”
体育小镇建设目的是提高小镇居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原居民是体育小镇建设初期小镇内的主力军。因此在体育小镇建设的过程中,首先要明确小镇原居民的角色,在规划建设过程中,体现“以人为本”的原则,这里的“人”,不仅是指人才和劳动力,还包含乡音和原住民的层面。我国农村发展的特殊性,使得“乡贤”在群众中的威望很高,他们对当地地域历史文化、人文风貌都很了解,因此,可以充分发挥“乡贤”的作用,“了解民众所需”,让他们参与到体育小镇建设的策划中,为原居民的生存和发展提供可借鉴的思路,完善体育小镇建设规划方案,从源头上解决体育小镇原居民主体地位缺失的问题。
特色小镇建设的本质是促进乡村振兴,而实现乡村真正脱贫、实现振兴的策略是培育产业,所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体育小镇原居民的生存方式是体育小镇建设首要考虑的问题,是引导他们参与到体育产业的发展中,还是培育新的产业,是首要解决的问题,由于小镇原居民的特点,要参与到体育产业的建设中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需要政府、开发运营商、原居民三方的共同努力。政府和运营商可以通过开展职业技能再培训、定期举办文创讲座、开展体育知识的宣传等途径提高小镇原居民的再就业技能,使体育小镇原居民尽快的加入到体育产业的发展,获得成就感和归属感。聘请专业人士对体育小镇的发展进行顶成设计,全面考虑入住体育产业集聚和小镇原居民业态,实现农业、手工业产品与体育产业的融合,鼓励小镇原居民的创新创业。这不仅可以丰富体育小镇的产业类型,还能提升体育小镇原居民的自信,主动的参与体育小镇的建设。
小镇的传统文化是小镇居民赖以生存的文化土壤,是小镇原居民约定俗成的生活方式和行为方式。在体育小镇的新社区建设中,融入现代体育的元素,传承和再造地域传统体育文化,“不仅具有享用(对小镇的居民)或展演(对游览者)的性质,更具有精神上的砥砺功能。”[10]体育小镇的建设应突出“球土化意识”[11],依据当地的自然资源、历史文化资源、体育基础、人文环境等“N+体育”的环境中挖掘地方特色,合理选择体育产业类型,打造体育产业核心项目。
对核心体育项目的地域文化内涵进行深入挖掘,并围绕产业发展的需求进行再造,述说体育小镇自己的故事。例如,嵩皇体育小镇的建设不应该丢弃嵩山少林文化,现在的建设是依据自然环境发展卡丁车、越野赛、马术等项目,但相比于浙江莫干山、南京砀山温泉小镇而言,嵩皇小镇的自然环境优势明显不如少林文化IP的影响力和独特性。贾汪时尚体育小镇的建设初期很是惊艳,成为国家级、省级体育小镇培育项目。但是,在培育期,体育产业由于定位始终不明确,依靠零散的几个项目,难以形成产业集聚,因此未通过江苏省的中期考核。针对该类体育基础薄弱,应该充分盘点现有的体育资源,贾汪境内UVOL滑翔伞基地已经引起国内外飞行爱好学者的关注,吸引了十几位知名网红为他们宣传,已经基本形成完整的产业链,滑翔伞学院的陈院长说,该类体育资源可以助贾汪区时尚体育小镇特色的形成。因此,体育小镇在建设过程中对传统体育文化重视,可以提升原居民的文化自信和参与程度。但对于从小镇外引进的体育项目,要在本地将其转化为小镇各项事业发展的生产力,为小镇体育产业发展提供服务。
客观而言,当前中国体育小镇发展更多是政策规划的结果,而从规划性小镇向演化型小镇发展需要全民参与,尤其是土生土长的小镇原居民在小镇社会建设、文化建设、经济建设各个方面的广泛参与。规划型体育小镇的政策导向,将体育小镇定位在建制镇或农村,体育小镇原居民以农民和农民工为主,他们呈现出文化素养不高、体育基础薄弱、新职业技能水平低等方面的问题,也因此,在体育小镇的建设过程中出现了对小镇原居民在社会福祉、文化、经济等方面的排斥,造成他们不关心、不参与自己家园建设。体育小镇建设成为当地政府和开发商的独角戏,成为政府的政绩工程,而背离了体育小镇建设的“初心”。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必须充分调动广大人民的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实现体育小镇的可持续发展,可以通过发挥“乡贤”作用,合理定位“原居民”的角色,提高小镇居民的积极性;通过传承和再造地域传统体育文化,提高小镇居民的主动性;开展职业技能培训、讲座等多渠道鼓励小镇原居民的创造性;促进体育小镇的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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