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中共天津市委党校(天津行政学院,中共天津党史研究室)公共管理教研部 ( 心理调适中 心),天津; 2.中央民族大学教育学院,北京; 3.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北京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做好党的宗教工作,把党的宗教工作基本方针坚持好,关键是要在‘导’上想得深、看得透、把得准,做到‘导’之有方、‘导’之有力、‘导’之有效,牢牢掌握宗教工作主动权。”[1]而要做到“导之有方、导之有力、导之有致”,就要深入了解宗教与心理的关系。马克思主义认为,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宗教的本质是人们对支配其日常生活的外部力量的主观幻想。也就是说,“人创造了宗教,而不是宗教创造人”[2]。另一方面,人们在长期信仰宗教后,又确实会影响其相应的心理及行为特征[3]。以自我观为例,儒家提倡的家国情怀使中国人倾向于把自我看作是社会关系的一部分,久之,形成强调人际和谐、优先考虑集体的依存型自我构念。而西方人的社会取向根植于犹太教和基督教,强调个人目标和自主独立性,倾向于把自我与他人分离,久之,形成强调个人的独立型自我构念[4]。
自我构念属于自我认识的范畴。认识是情感的基础,因此自我构念也影响了自我的情感体验,比如自尊(Self-esteem)。具有依存型自我构念的东亚人追求人际和谐,擅长用辩证思维来解决冲突。这种辩证思维使东亚人的自我认识也表现出矛盾性特点,自尊得分更低。因此,研究者们又将东亚人的自尊称为“辩证性自尊(Dialectical Self-esteem)”[5]。但自我构念差异是否影响内隐自尊尚无定论。一般认为,内隐自尊是无意识层面的自我价值体验,这种“内隐性”特点使得内隐自尊表现出跨文化的一致性[6]。但还有一些研究的结论并不一致。比如,Kobayashi和Greenwald使用IAT测试发现,与日本人相比,北美人对朋友具有更积极的内隐自尊效应。而Boucher等人使用GNAT范式发现中国人在内隐自尊层面也表现出辩证性自尊特点。
总之,既往研究围绕宗教信仰与自我构念、自我构念与自尊的关系已有较多研究,但尚存不足。比如,在研究结论方面,一些学者认为东西方的信仰差异导致自我构念、自尊的差异,但除信仰差异外,东西方之间在语言、基因、经济状况等方面也存在差异,这些因素都可对实验结果造成影响[9]。特别是在内隐自尊方面,在以依存型自我构念为主的社会中存在内群体偏好,被试是否表现出内隐自尊效应可能与参照对象的选取也有关。另一方面,既往研究的思路多局限于宗教对人心理及行为的影响,缺乏对宗教信仰与心理机制之间交互作用的考察。以自我构念和自尊为例,长期宗教信仰确实可塑造特有的自我构念、自尊,但具备特定自我构念和自尊特点的个人是否又会选择相应的宗教?目前还缺乏这方面的考察。
鉴于既往研究的不足,研究拟以聚居在云南德宏州的景颇族为对象开展调研。在景颇社会中,并存着信仰传统宗教和信仰基督教两种信仰。为此,笔者选取了信基督教和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参与了调查,并对其语言、性别、专业、家庭经济状况等影响因素予以控制,旨在控制相关变量后,通过使用量化研究与质性研究相结合的混合研究方法考察宗教信仰与自我的双向影响,为揭示宗教心理和行为的背后原因提供借鉴。
从云南省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某高校选取信基督教和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各40名。上述人员参与了全部的量化和质性研究。被试详细信息见表1。χ2检验表明,两组被试在各项人口学变量上差异均不显著,p>0.05。
表 1 信基督教大学生和传统景颇族大学生基本信息
Table 1 Basic information of Christian Jingpo college students and traditional Jingpo college students
人口学变量 |
水平 |
信仰基督教(n=40) |
信仰传统宗教(n=40) |
经济状况 |
一般 |
22 |
15 |
贫困 |
18 |
25 |
|
性别 |
男 |
13 |
16 |
女 |
27 |
24 |
|
专业 |
理科 |
20 |
21 |
文科 |
20 |
19 |
|
父母文化程度 |
高中以上 |
5 |
9 |
高中以下 |
35 |
31 |
(1)自我膨胀测试(Self-Inflation Test)
采用Talhelm等人使用的自我膨胀测试考察被试的独立型/依存型自我构念[10]。要求被试在5分钟内画出自己的朋友圈,并用圆圈来表示自己和朋友,用连线来表示亲疏程度。自我膨胀倾向值由代表自我的圆圈半径减去代表朋友的圆圈半径得到。
(2)Rosenberg自尊量表(Self-Esteem Scale,SES)
量表由10个项目组成,4级评分,范围为10~40分,1、2、4、6、7项为反向计分。得分越高,外显自尊水平越高。本研究中的自尊量表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90。
(3)外部情绪性Simon任务(EAST)
Houwer设计的EAST程序,并做适度改进[11]。程序使用E-prime编制。EAST材料包括:自我词(彩色):我、自己、本人;好友词(彩色):好友、哥们、伙伴;他人词(彩色):他人、路人、生人;积极属性词(白色)包括:聪明、成功、能干、灵活、健康、快乐;消极属性词(白色)包括:愚蠢、失败、无能、笨拙、虚弱、痛苦。用消极判断的反应时减去积极判断的反应时,差值为EAST效应。
访谈提纲:访谈提纲内容聚焦于以下两点:①当初,您/您的家人为什么信仰基督教/传统宗教?②信仰这种宗教对您的人际关系和对自己、他人的看法产生了什么影响?
调查采用定量研究结合定性研究的混合研究方法,将深度访谈嵌入在实验流程中,具体操作为在被试完成问卷调查或实验测试后,接受结构化和半结构化的一对一深度访谈,之后再完成余下部分的实验测试或问卷调查(图1)。深度访谈围绕提纲展开,时间在30分钟到1小时之间不等。
图 1 混合研究方法流程图
Figure 1 Hybrid research method flow chart
两组被试在自尊和自我膨胀测试的总结果见表2。
表 2 信仰基督教和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学生的自尊、自我膨胀测试的结果
Table 2 The results of self-esteem and self-inflation test of traditional and Christianity Jingpo students
测试名称 |
测试维度 |
信仰传统宗教(n=40) |
信仰基督教(n=40) |
外显自尊测试 |
自尊总分 |
28.78±1.94 |
28.98±2.12 |
自我膨胀测试 |
自我半径 |
1.56±0.51 cm |
1.87±0.79 cm |
朋友半径 |
1.30±0.51 cm |
1.36±0.60 cm |
|
内隐自尊测验1 |
自我EAST |
-32±265 ms |
112±199 ms |
朋友EAST |
15±255 ms |
13±266 ms |
|
内隐自尊测验2 |
自我EAST |
95±343 ms |
176±176 ms |
他人EAST |
32±284 ms |
10±239 ms |
t检验表明,两组被试的外显自尊分数差异不显著,t(39)=0.66,p>0.05。信仰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自我半径显著大于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自我半径,t(39)=-2.22,p<0.05,d=0.47;但两组被试的朋友半径差异不显著,t(39)=1.43,p>0.05。这说明,信仰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比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表现出更明显的独立型自我构念特点。
两组被试在外显自尊测试中的正向、负向得分见表3。采用Boucher等人的统计模型统计辩证性自尊得分[5]。其中,SIM模型=3S-L,CRM模型=2S,GTM模型=5S0.5-L1/S。S为平均得分较小的正项或负项对应的平均值,L为平均得分较大的正项或负项的反应对应的平均值。
表 3 信仰基督教和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学生在外显自尊测试中的正项、负项得分(M±SD)
Table 3 The results of positive and negative score on explicit self-esteem of traditional and Christianity Jingpo students
得分 |
信仰基督教(n=40) |
信仰传统宗教(n=40) |
正项得分 |
14.33±1.49 |
14.33±1.85 |
负项得分 |
13.23±1.56 |
13.59±1.37 |
SIM SEA模型 |
23.43±4.17 |
23.30±3.91 |
CRM SEA模型 |
25.05±2.72 |
24.95±2.68 |
GTM SEA模型 |
16.43±0.98 |
16.40±0.97 |
t检验表明,信仰基督教与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的正项得分差异不显著,t(78)=-0.08,p>0.05,负项得分差异亦不显著,t(78)=-0.17,p>0.05。以信仰为自变量,以辩证性自尊得分为因变量,t检验表明:SIM模型[t(39)=-0.32]、CRM模型[t(39)=-0.42]、GTM模型[t(39)=-0.42]统计结果均不显著,p>0.05。
用消极判断反应时减去积极判断反应时,差值作为EAST效应予以统计分析。结果见表4。以宗教信仰、自我类型为自变量,以反应时为因变量,对“自我”与“朋友”相比的反应时予以方差分析表明,只有宗教信仰和自我类型交互作用显著,F(1,39)=4.87,p<0.05,ηp2=0.11。简单效应分析表明,两组被试的自我EAST效应差异显著,p<0.05,但在朋友EAST效应上差异不显著,p>0.05。这说明,当参照对象是“自我”和“朋友”时,只有信仰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才表现出明显的内隐自尊效应。
表 4 信仰基督教和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的内隐自尊正确率比较
Table 4 Comparison of accuracy rates of implicit self-esteem between Christianity and traditional Jingpo college students
维度 |
信仰基督教(n=40) |
信仰传统宗教(n=40) |
|
自我与朋友比较 |
自我积极 |
0.98±0.08 |
0.98±0.09 |
自我消极 |
0.98±0.08 |
0.98±0.07 |
|
朋友积极 |
0.96±0.09 |
0.94±0.17 |
|
朋友消极 |
0.95±0.12 |
0.95±0.16 |
|
自我与他人比较 |
自我积极 |
0.98±0.07 |
0.98±0.07 |
自我消极 |
0.96±0.09 |
0.98±0.07 |
|
他人积极 |
0.97±0.08 |
0.94±0.17 |
|
他人消极 |
0.97±0.08 |
0.98±0.07 |
以宗教信仰、自我类型为自变量,以反应时为因变量,对“自我”与“他人”相比的反应时予以方差分析表明,只有自我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39)=6.09,p<0.05,ηp2=0.14。均数比较表明,无论信仰什么宗教,自我EAST效应都显著大于他人EAST效应,p<0.05。这说明,当参照对象是“自我”和“他人”时,两组被试都表现出明显的内隐自尊效应。
以宗教信仰、自我类型为自变量,以“自我”与“朋友”对比或“自我”与“他人”对比的反应正确率为因变量分别予以方差分析,结果显示两种实验条件下的主效应和交互作用均不显著,p>0.05。
以信号检测理论为基础,计算两个实验条件下的自我积极反应、自我消极反应击中率。以做出自我积极的反应为例,如果按p键对应反应为自我积极,则做出正确反应为击中,如错按q键,则为虚报。每个Block击中率d’由Z击中-Z虚报得来。击中率详细信息见表5。以宗教信仰、自我类型为自变量,以“自我”与“朋友”对比时的自我积极、自我消极反应的击中率为因变量予以方差分析。结果显示,自我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39)=50.78,p<0.05,ηp2=0.57;宗教信仰的主效应显著,F(1,39)=40.35,p<0.05,ηp2=0.51;自我类型和宗教信仰的交互作用显著,F(1,39)=4.19,p<0.05,ηp2=0.10。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在自我积极水平上,两组被试的击中率差异不显著,p>0.05;在自我消极水平上,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的击中率显著高于信仰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p<0.05。这说明在“自我”与“朋友”作对比时,传统景颇族青年对自我与负性属性的联系更敏感。
表 5 信仰基督教和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的内隐自尊辩证性比较
Table 5 The comparison of dialectical implicit self-esteem between Christianity and traditional Jingpo college students
维度 |
信仰基督教(n=40) |
信仰传统宗教(n=40) |
|
自我积极 |
3.04±0.17 |
3.04±0.17 |
|
自我消极 |
2.76±0.13 |
3.04±0.17 |
|
自我与朋友比较 |
SIM SEA模型 |
5.24±0.41 |
6.08±0.34 |
CRM SEA模型 |
5.52±0.26 |
6.08±0.34 |
|
GTM SEA模型 |
7.12±0.22 |
7.27±0.25 |
|
自我积极 |
2.79±0.13 |
2.85±0.11 |
|
自我消极 |
2.92±0.14 |
3.04±0.17 |
|
自我与他人比较 |
SIM SEA模型 |
5.45±0.24 |
5.56±0.32 |
CRM SEA模型 |
5.59±0.25 |
5.71±0.21 |
|
GTM SEA模型 |
6.87±0.22 |
6.96±0.17 |
利用统计模型分析两组被试的辩证性自尊。以宗教信仰为自变量,以辩证性自尊得分为因变量予以t检验表明,SIM模型[t(39)=8.59,p<0.05,d=2.23]、CRM模型[t(39)=8.31,p<0.05,d=1.85]、GTM模型[t(39)=2.23,p<0.05,d=0.64]均显著。这说明当“自我”与“朋友”对比时,传统景颇族青年表现出辩证性自尊特点。
以宗教信仰、自我类型为自变量,以被试在“自我”与“他人”对比时的自我积极、自我消极反应击中率d’为因变量予以方差分析。结果表明,自我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39)=75.19,p<0.05,ηp2=0.66;宗教信仰的主效应显著,F(1,39)=25.77,p<0.05,ηp2=0.40;自我类型和宗教信仰的交互作用显著,F(1,39)=5.28,p<0.05,ηp2=0.12。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在自我积极水平上,两组被试差异不显著,p>0.05;在自我消极水平上,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显著高于信仰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p<0.05。这说明当“自我”与“他人”对比时,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青年对自我与负性属性的联系更敏感。
利用统计模型分析两组被试的辩证性自尊。以宗教信仰为自变量,以辩证性自尊得分为因变量予以t检验表明,SIM模型[t(39)=2.05,p<0.05,d=0.25]、CRM模型[t(39)=2.30,p<0.05,d=0.52]、GTM模型[t(39)=1.86,p=0.71,d=0.46]的统计结果显著或边缘显著。这说明当“自我”与“他人”对比时,传统景颇族青年同样表现出辩证性自尊特点。
受访者多为家族信教。以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来说,他们在祖父或父亲一辈就开始信仰基督教。究其原因,主要因为信传统宗教需开展祭祀活动,要请类似于法师的董撒来念经。而董撒会在祭祀时拿走很多东西。但信基督教则会省去这些开支。当然,基督教作为西方宗教,村里也会有人提出质疑。但祖辈们觉的“那是他们(质疑者)缺乏了解”(a),坚持了下来。而相比于信基督教,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仍占大多数。当被问及原因时,多数人都表示“家里一直如此,我们也就传承下来了”①。同时,很多传统景颇族都表示“现在信仰传统宗教也不会那么浪费钱”①。
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同胞都认为“信仰可引导人向上、向善”。以基督教景颇族同胞来说,他们通过对宗教的信仰获得了一种“大爱”,表现为“平等的对待每一个人”“对人要善良”等。而信仰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同胞则特别注重“长辈”“兄弟姐妹”“邻里”之间的关系,对与自己关系密切的朋友和亲属表现出更明显的偏好和支持。
研究采用自我膨胀测试考察自我构念。被试在测试时不知道测试目的,因而测试本身更有内隐性,能真实反映自我构念特点。结果表明,与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比,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有更明显的独立型自我构念特点,与既往研究结果一致[3]。这种自我构念的差异与宗教信仰的差异有关:一方面,宗教信仰差异导致自我构念差异。基督教强调追求精神自由,教导人们平等对待每一个人,这种平等观念培养了信基督教景颇族的独立型自我构念。与之相比,传统景颇族文化强调团结、有较强的等级观念,培养了传统景颇族的依存型自我构念。
另一方面,自我构念的差异又使个人“选择”了相应的宗教。深度访谈显示,基督教通过倡导文明生活、戒除不良习俗等活动加快了景颇族社会发展,许多景颇族祖辈因避免浪费选择了信基督教。但这种做法在当时也遭到许多村民质疑,对于一些景颇族村寨来说,传统宗教有规范聚集社区行动、解决纠纷、惩罚教育等社会控制功能,放弃本民族的传统习俗而去改信西方的外来宗教,“甚至被一些人认为是忘了祖宗、成了异类”(b)。由此可见,这部分改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同胞大多比较有主见,不会因世俗的看法放弃内心认可的行为。这种追求个人目标、不盲从集体的特征有明显的独立型自我构念特点。也就是说,具有独立型自我构念特点的景颇族同胞又“选择”了信基督教。同时,祖辈的这种心理特点通过家庭教育等方式对子代也产生了影响。
既往研究认为,宗教信仰通过影响自我构念或辩证性思维影响了外显自尊[5]。但从本研究的结果看,虽然信仰差异确实导致了自我构念差异,但并未影响外显自尊。两组大学生的外显自尊总分及辩证性自尊得分无差异。这说明,是辩证性思维而非自我构念的差异导致了外显自尊的差异。既往研究也有相似结论。Church及其团队发现,与日本人相比,在具有集体主义价值取向但无辩证思维特征的墨西哥人群中就并未表现出辩证性自我的特征[12]。而传统的景颇族文化也有这种特点。传统的景颇文化教导景颇族同胞要“像狮子一样勇猛”“热情好客、骁勇尚武”,这种传统宗教信仰没有辩证思维的特点,因此,两组景颇族大学生的外显自尊也没有差异。
研究结果显示,内隐自尊的实验结果受参照对象影响:以“朋友”为参照,则只有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表现出内隐自尊效应;以“他人”为参照,则两组景颇族大学生都表现出明显的内隐自尊效应。
自我构念差异是上述差异产生的原因。推崇团结互助的传统景颇文化塑造了依存型的自我构念,表现出明显的内群体偏好。与关系一般的人相比,对亲人和朋友重情重义是传统景颇族的一大特点。因此,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只有在“自我”与“他人”对比时才会表现出内隐自尊效应。而信基督教的景颇族更追求精神和心灵上的自由,使其表现出独立型自我构念特点。比如,“信基督教对我有了约束、使我有了信仰,不会随大流”(c)。因此,无论参照“好友”还是参照“他人”,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都表现出明显的内隐自尊效应。深度访谈还提供了另一个角度的解读:与强调长幼有序、偏好“自己人”的传统理念相比,内心更认可“人人平等”理念的景颇族又选择了信基督教。内隐自尊也可以理解为“人们对与自我有关的物体的感情投射”[13]。从这个角度讲,传统景颇族对“亲友”有更积极的感情投射,而这种内隐自尊特点又会使其更坚定地选择信仰传统宗教。
研究结果还表明,无论参照对象,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在辩证性自尊的得分上都显著高于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这与传统景颇族自幼接受的中华传统文化教育有关。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自幼学习汉语和传统文化经典,这些内容深深扎根于其内心,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其价值观和自我态度。但信传统宗教的景颇族大学生在外显自尊上并未表现出上述特征。这进一步说明,外显自尊与内隐自尊是彼此独立的二维结构[14]。而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大学生未表现出辩证性自尊特点。据了解,他们多是家族信教,自幼受基督教文化的影响。长辈会在闲暇时通过念《圣经》等方式灌输基督教的理念,许多信基督教的景颇族学生在谈到基督教时,都用了“不容置疑” “深信不疑”的字眼,可见宗教仪式对其价值观念产生了较深刻的影响。总体研究结果表明,民族宗教信仰与自我构念、自尊存在双向影响,为深入理解宗教与心理的交互作用、揭示宗教心理和行为的背后原因提供了借鉴。
本研究受全国民族教育研究合作题目“少数民族心理健康和文化适应状况调查及对策研究”(项目编号:MJZXHZ150003)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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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引自深度访谈资料。
(b) 引自深度访谈资料。
(c) 引自深度访谈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