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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国企业家的成长脉络

中国独特的发展进程，促使在每一个历史时期涌现出一批优秀的企业家，后一代企业家从前人企业家身上汲取优良的人格品质，老一辈企业家又从新生代企业家身上吸收新的特质，企业家传承的过程，也是中国企业家人格交融与丰富的过程，同时，中国正处于经济结构调整、发展转型的关键时期，中国转型的特殊性使得中国情境中成长的企业家有了区别于其他文化情境中企业家的特征[1]，使得中国企业家在中国情境中形成了其独特的人格结构。在1978年改革开放的社会风潮下，以鲁冠球、刘永好和曹德旺等为代表的一批农民企业家作为个体经营者呈现星火燎原之势，撞开了经济发展的裂缝。由农入商，这是时代赋予有胆识、有想法、肯吃苦的农民阶级的一次致富机遇。作为改革开放以后的第一代企业家，其共同特点是敢为人先、坚韧不拔、有胆量、敢拼搏，但缺少专业的商业训练，也很少受过系统的教育。之后，在1984年邓小平第一次南巡讲话影响下，一批主要由政府机构、国有企业的工作人员，以及掌握高新技术的科研人员组成的企业家“下海”创业经商，这一批企业家被称为“84派”企业家，包括张瑞敏、柳传志和王石等人。他们是改革开放初期的探索者，在当时中国经济短缺的特殊历史时期把握住机会，在大工业时代披荆斩棘，通过强势扩张纷纷建立了自己的商业帝国。在1992年邓小平同志南方谈话精神的推动下，中国正式确立了市场经济的改革方向，促使一大批在政府机构、科研院所、高等学校工作的体制内官员或知识分子纷纷下海创业，形成了以陈东升、郭广昌、毛振华、冯仑、潘石屹、苗鸿冰、王功权、田源等为代表的企业家。这一股商业浪潮，这成了20世纪90年代中国经济高增长的主要动力，这批企业家也被称为“92派”企业家，“92派”企业家是中国现代企业制度的试水者，是中国最早具有清晰、明确的股东意识的企业家的代表。他们有专业知识，有开阔的眼界；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仅为了个人事业的成功，还具有国际眼光和国际目标，满怀振兴中华的热情。这些企业家无不具备爱国敬业、艰苦奋斗、敢于担当、服务社会等现代企业家的优秀品质。随后，以移动互联网技术为核心的新一轮工业革命浪潮，正在全面改写世界经济政治版图和社会文化价值体系，在新技术革命浪潮的冲击下，以张朝阳、马化腾、马云、李彦宏等为代表的互联网企业家紧紧抓住20世纪末的互联网浪潮，引入了创始人、估值和融资制度。与国际接轨的创投制度不断地催生创业创新的发展，并将资本和模式输出到海外以获得更大市场的红利。这些企业家无不具备创新发展、专注品质、追求卓越的现代企业家精神。在科研人员和互联网企业家的努力下，中国的硬科技实力和人工智能实现了世界领先水平，同时也促使新生代企业家的不断涌现[2]。当前，中国经济进入转型期，市场经济体制尚未完全确立，现代企业制度正在起步，甚至在不同程度存在着转型初期所不可避免的无序和混乱，这给从事经营管理及创新活动的企业家成长带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作为中国市场经济活动的重要主体，中国企业家是“关键少数”的“特殊人才”，在新时期担当着新的历史使命和时代责任，在中国独特的经济发展模式下，不同时期新老企业家的思想认知相互碰撞与借鉴，使得中国企业家的人格也在不断充盈与丰满，表现出具有典型的中国情境的企业家人格特征。

2 企业家人格研究的价值

企业家被视为冒险家和坚定的个人主义者[3]，道格拉斯（Douglas）和谢伯德（Shepherd）[4]认为，企业家是因技术进步而对创造新产品和服务的机会做出反应的人。最早提出企业家这一概念的经济学家理查德·坎蒂隆（Cantillon）也认为企业家是指时刻与不确定性为伴，需要承担巨大风险的人。人格被描述为“一个人在他整个发展阶段的整个心理组织。它包含了人类性格的每个阶段特征：智力、气质、技巧、道德，以及在其一生过程中建立起的每一种态度”[5]。特质是个体典型的行为习惯或风格，人格特质是个体的持久特征，表现为在各种情况下行为的一致性[6]。企业家人格特质被认为是商业机会的先行因素[7]，拥有一定的个人特质使企业家能够很好地发挥他们的作用，缺乏某些特质可能会阻碍一个人成为企业家。在十几年前，性格因素对企业家创业意向的重要性已经被初步意识到[8]，但由于缺乏实证的支持，随后的研究却很少关注；随着方法论和理论的进步，学者们最近开始认识到性格特征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文献表明，某些性格特征可能促使个体成为企业家；近年来，学者们开始呼吁重振企业家精神的人格因素的研究，认为如果采用更为合适的理论视角和更严谨的研究方法，人格因素的重要性就会凸显出来［9，10］。

企业家人格在组织行为中扮演着重要角色。它与绩效、组织参与、领导有效性和职业成功等紧密相关，对企业家的企业战略管理规划、探索新领域的意愿、自主创业的意愿，以及成功运营的努力等方面具有重要影响［11］。元分析结果进一步证实了人格特质在理解和预测组织绩效中的重要性［12，13］。企业家独特的人格决定了他们独特的心理及行为特质，使得企业家表现出不同于常人的活动和行为意图[14]，能够确定他人通常无法预见的机会，进而影响其战略决策的制定与执行。对于创业初期的企业家来说，心理资源是非常重要的资源，可以帮助企业走向成功[15]。从长远来看，企业家人格不仅影响企业的决策过程，而且影响企业的发展方向，对企业的成功有着直接而重要的贡献。

综上所述，重视企业家人格研究对于更好地理解创业心态、促进企业家精神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在中国独特的经济发展模式下，不同时期新老企业家的思想认知相互碰撞与借鉴，使得中国企业家的人格也在不断充盈与丰满，表现出具有典型的中国情境的企业家人格特征。鉴于企业家人格的重要性，挖掘企业家人格的测评工具显得尤为重要。但以往对企业家人格的研究多囿于现成的普适性人格问卷，得出了诸多企业家的人格特征，鲜有基于中国企业家群体的针对性实证研究，更缺乏在充分的研究资料基础之上，建构出中国企业家的人格结构。

3 企业家人格特质的研究取向

企业家具备独特的人格结构[10]，近年来，越来越多的研究者对企业家的个人特征作为成功的预测因素重新产生了兴趣［16］。但当前针对企业家人格特征的研究多是基于普适性的人格问卷来进行的。从个体角度出发，研究主要分为两个取向：一是关注普适性人格因素，如大五人格模型［17-19］；二是强调企业家特有的人格特质［9，10，20］。此外，还有一些研究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对这一企业家群体进行研究。

3.1 企业家大五人格特质研究

大五人格量表（Big Five Personality Traits）是一种广泛应用于心理学、社会学和人力资源管理等领域的人格特质评估工具。它基于五个核心维度来描述和衡量个体的人格特点，这五个维度分别是：开放性（Openness）、责任感（Conscientiousness）、外向性（Extraversion）、宜人性（Agreeableness）和神经质（Neuroticism），通常用英文首字母缩写OCEAN表示。

大五人格特质测试在预测企业家精神和创业成功方面具有一定的价值。宜人性可以预测创造性的企业家精神，而外向性可以预测总体的创业成功[21]。尽管其他研究也证实了宜人性的影响，但并没有发现其他特质的预测力。尼科尔森（Nicholson，1998）研究了作为“企业家领袖”潜在人格特征的五因素，发现与其他管理者相比，这些企业领导者在抗压能力（情绪稳定）、主见（外向）和责任心方面更为突出。恩维克和朗福德（Envick and Langford，2000）也使用五因素人格模型对企业家和管理者进行了比较，发现企业家相较于管理者更具有冲动、粗心、杂乱的特质，同时也更自私、冷酷和多疑。在独立性、保守性和理解方面，企业家也表现出更高的特质。

尽管五因素人格模型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企业家和管理者之间的人格差异，但这一模型可能无法完全反映企业家的人格特征。就企业家而言，他们在适应环境（稳定、自信、高效而非紧张、自我怀疑和易怒）和开放性（富有想象力、好奇和原创而不是实用、缺乏想象力和平淡无奇）方面的得分虽然较高，但并未达到显著差异[22]。此外，如特玛（Routamaa）等的研究发现，与一般管理者相比，企业家在外向性和情感丰富度方面表现得更为突出[23]，同时也更具自发性。因此，在研究企业家的人格特质时，可能需要采用更为细致和针对性的方法，以便更准确地了解这一群体的特点。

3.2 企业家特有人格特质研究

一般来说，许多研究都使用了诸如成就需求、控制点、创新性和冒险倾向等心理特征[24]。比如：穆勒（Mueller）和托马斯（Thomas）研究了与企业家潜力相关的两项个人特征：内部控制点和创新性[25]；柯（Koh）讨论了企业家的六项特征：成就需求、控制点、冒险倾向、模糊容忍度、自信和创新性[26]；在托马斯和穆勒[27]的研究中，使用了创新性、风险倾向、内部控制点和能量水平来描述企业家。此外，在各种研究中还解释了企业家所特有的许多其他特征：劳赫（Rauch）和弗雷斯（Frese）提出了一个包含两种方法的企业家人格模型，认为企业家的基本特征有六个：成就动机、风险承担、创新、自主性、控制点和自我效能感[10]。劳赫和弗雷斯的研究的创新之处在于首次提出了一个模型，将一般的特质模型因素与具体的特质整合在一起[10]。

根据以上研究，我们发现企业家个性特质通常包括冒险倾向、成就导向、内控点、创新和自我效能感等方面。现有研究表明，企业家具有高成就需求、冒险倾向、内在控制点、自我效能感、高度模糊容忍度、改变的意愿、好奇心和解决问题的兴趣等特征［28，29］。研究发现，与其他人群相比，企业家在成就动机、冒险、创新和内部控制点等具体特征上得分更高［9，30，31］。创新性、主动性人格和自我效能感与创业成功具有显著的正向关系，而自主性和内部控制点被认为是创业成功和创新成功的有效预测因子[9]。

冒险倾向是个体在面临可能不确定的情况时倾向于冒险［32］，接受风险、财务、社会和心理是创业过程的一部分；成就导向可以理解为一种特征适应，麦克莱兰（Mc Clelland）认为，对成就有更高需求的人更喜欢需要更多技能、提供清晰的绩效反馈和更具挑战性的任务[33]；控制点是个体对其影响生命历程的能力的感知[34]，内控点高的个体似乎比内控点低的个体更具有企业家精神[35]，企业家比其他人更容易表达其内部控制能力［36，37］；创新是企业家具有的重要人格特质［38］，可以提高企业绩效[39]并促进经济发展[40]；自我效能感表明一个人相信自己有能力控制自己生活中的事件[41]，多数研究都将高水平的自我效能感与坚持、创新行为和对创业机会的认识联系起来。

综上所述，虽然现有研究已经揭示了企业家具有一定的特征，但这些特质尚未形成系统的结构。未来的研究需要进一步探讨企业家个性特征之间的关系，以及如何将这些特征整合成一个更完整、更系统的模型，以提高对企业家个性的理解和预测能力。

3.3 中国企业家人格案例研究

知名的成功企业家是更权威和更具影响力的商业领袖，对该企业家群体进行研究，更具有典型性和代表性[42]。然而，通常对企业家的研究是基于对“普通”企业家（即小微企业的企业家）的调查进行的，而对知名的成功企业家的人格研究很少。这是因为向这样一个享有盛誉的群体发放传统问卷或进行情境实验是十分困难的，故而通常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对这一企业家群体进行研究。案例研究通过对个案详实的资料进行系统梳理与理解，从而能够结合具体情境对研究对象的行为活动进行深入的探讨分析，在一个全面整体的框架下，解释研究对象的发展趋势。这一方法用于研究企业家精神的内涵、行为过程等［43］，
也有研究者运用此法对国内外知名企业家的人格特征进行了研究[42]。因此采用案例研究的方法，将有助于更为详尽完整地呈现中国企业家的人格结构。然而，囿于人工检索的局限性，以往对企业家选取的文字资料并不广泛充分，基本是选用几本典型的综合类案例集或传记，且关于中国企业家人格的实证研究几乎空白，只有少部分对企业家人格特质进行了个案分析，如：叶志锋等选取万科和泰禾集团及其企业家作为研究对象，对两位企业家的个人特质与决策行为进行了系统分析并结合近十年的财务数据初步验证了企业家特质对财务战略的作用路径模型，发现了企业家特质影响财务战略选择的作用机制[44]。

4 研究展望

近年来，企业家人格研究领域取得了显著进展，丁浩等基于问卷调查，探讨了商业模式创新、员工企业家精神与人格特质间的关系，发现在员工企业家精神影响商业模式创新中，部分人格特质起显著的调节作用[45]；李论基等提出一个理想企业家的最普遍的特质包含：成就需要、风险承担、独立自主的需要、创新与革新倾向以及动力和决心，并从这五个维度出发对比分析了社会企业家与传统企业家的人格特质，认为社会企业家与传统企业家虽然有相同的人格特质，但是表现层次具有差异，凸显了社会企业家在创造社会价值方面的更大作用，并为发展中国社会企业家提供了简单的建议[46]；刘玉新等剖析了企业家的道德人格结构，包括诚信、仁爱和进取三大维度，发现企业家道德人格的效应集中表现为开发下属的积极心理能力，并且企业家道德人格力量通过关键心理过程影响着员工的态度，企业家培养自身道德人格对促进员工绩效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47]。

以往的研究主要关注单一的人格因素，如自信、风险承担等，而忽略了复合人格因素在预测企业家行为方面的重要性[48]。此外，现有的测量工具往往较为笼统，无法系统地评估企业家的各种
特质［9，10，17，49］。因此，有必要开发一个更为整合且结合企业家实际情境的测量问卷。

首先，现有的测量工具未能充分涵盖与企业家创业情境相关的重要特征［9，50-57］。这导致了研究者难以全面了解企业家的人格特质，从而影响了对企业家成功的预测和培训。因此，在开发新的测量工具时，应充分考虑企业家所处的实际情境，包括市场竞争、团队建设、资源整合等方面。

其次，任何单一的人格因素对行为的影响都相对较低[58]。这意味着，要全面评估企业家的人格特质，不能仅仅关注某一个特质，而应该从多个维度进行分析。这方面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如希姆塞克（Simsek）、希维（Heavey）和维加（Veiga）[59]提出了一个综合的企业家人格模型，但仍有待进一步完善。

综上所述，当前对企业家人格的测评工具存在诸多不足，亟需开发一个更为整合且结合企业家实际情境的测量问卷。为了实现这一目标，研究者应关注以下几个方面：（1）充分考虑企业家所处的实际情境，确保测量工具具有较高的现实意义；（2）关注复合人格因素在预测企业家行为中的作用，避免陷入单一人格特质的误区；（3）借鉴已有的综合性研究成果，如希姆塞克、希维和维加[59]的企业家人格模型，进一步完善测量工具。通过这样的努力，我们有望为企业家培训、选拔和成功预测提供更为有效的理论依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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