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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2021年3月，习近平在党史学习教育动员大会上的讲话中指出：“不断坚定‘四个自信’，不断增强历史定力，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习近平，2021）2021年4月，他在视察清华大学又指出：“广大青年要爱国爱民，从党史学习中激发信仰、获得启发、汲取力量，不断坚定‘四个自信’，不断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树立为祖国为人民永久奋斗、赤诚奉献的坚定理想。”（2021）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又再次强调“新时代的中国青年要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为己任，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不负时代，不负韶华，不负党和人民的殷切期望！”（2022）。这些论述明确了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是当代中国人具备的核心心理素养，因此，应培养当代中国青少年学生这方面的素养。

培养有“志气、骨气和底气”的中国人，是治愈中国文化身份认同“软骨病”的良方。近些年，我国出现一些人特别是青少年学生缺乏文化自信、民族认同感、自豪感，不敢不愿甚至羞于认同自己的中国人身份，出现了“精日”（精神日本人简称）、“精美”（精神美国人简称）等精神上的外国人，他们以自己在精神上认同的外国人自居，在中国人身份认同上出现“软骨病”、志短心穷、底气匮乏，处处贬低乃至攻击中国，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国际和社会影响。这些人不仅无法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发愤图强，反而极有可能成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障碍。为解决这一问题，应“深入挖掘和阐发中华优秀传统文化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的时代价值……引导人们树立和坚持正确的历史观、民族观、国家观、文化观，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杨晓慧 等，2020）。

要培养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和底气”，就首先应弄清其概念及其心理内涵和特征。由于《孟子》中有寓意深刻、影响深远的关于志气的阐述，这些阐述体现出中国文化尤其是占据中国文化主流的儒文化的志气思想，故此，对《孟子》中的志气思想加以挖掘、重新诠释和重构十分重要和必要。

2 《孟子》中的志气概念及其文化心理特征

在《孟子》中，志气是“志”与“气”合成的概念，而“志”与“气”是两个相互联系的方面。孟子说：“不得于心，勿求于气，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夫志至焉，气次焉；故曰：‘持其志，无暴其气。’……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今夫蹶者趋者，是气也，而反动其心。”（《孟子·公孙丑上》）在这段话中，孟子明确告诉人们，“志”与“气”是两个密切相关的相互影响的不同的概念，“志”主“气”次，即“志”是主宰，起主导作用，而“气”居于被主宰被支配的次要地位。“志”是“气”的统帅，为“气”的运行指明方向，引导着“气”的运行和作用的发挥。“志”指向哪里，“气”这种能量或力量就到达哪里，在哪里发挥作用。因此，人应当培养并增强自己的“志”，在“志”的引导下发挥“气”的力量或能量作用，而不能缺乏“志”的指导滥用其“气”。那究竟什么是“志”和“气”呢？

2.1 《孟子》中的“志”

从孟子的阐述中可以看出，“志”是指“志向”“意志”等心理品质，是“心”（注：“心”指的是“本心”，是人与生俱来的善心，即孟子说的“恻隐之心、辞让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的表现，是人所确立的按照天生的善心行事的志向和排除任何内外干扰，战胜任何艰难险阻坚持行善的意志品质，是“心”的道德价值判断力和实践力的体现。道德价值判断力是人心天生具有的明辨是非善恶的能力；道德价值的实践力是人为善去恶的实践能力和毫不动摇的为善去恶的自觉性、果断性、坚定性和自制力，以及勇敢献身精神。

孟子对“士何事？”这一问题的明确回答是“尚志”；对“何谓尚志？”这一问题的明确答复是“仁义而已矣。杀一无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孟子·尽心上》）明确告诉人们，要确立高尚的行仁义之志向，并坚定不移的实现这一志向，不管遇到任何艰难险阻，他人理解不理解，都不改变自己行仁义（乐善行善）的志向，如此便可以内心没有痛苦烦恼地悠然自得自乐。“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孟子·尽心上》）明确告诉人们，行仁义是内心的本性使然，是人的道德价值自觉，并不在于别人知晓不知晓、理解不理解，行仁义的志向能否实现都不会改变行仁义的初心，按自己的本心或初心去做就可以了。得志即实现了自己的行仁义之志向时，不会得意忘形，仍然不背离自己的本心或初心，仍坚持按道义做事，人民就会从自己的行仁义中受益，不会对自己失望。没有实现自己的志向时，也不忘本心或初心，不断增强自己的仁义品性，强化德性德行。

公孙丑问道：“伊尹曰：‘予不狎于不顺，放太甲于桐，民大悦。太甲贤，又反之，民大悦。’贤者之为人臣也，其君不贤，则固可放与？” （《孟子·尽心上》）孟子明确指出：“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孟子·尽心上》）其中的“伊尹之志”是指伊尹不在乎自己的毁誉、利害、称讥、苦乐等的为国为民之志。“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孟子·尽心上》）这是把光和水的良好品性与人的求道悟道的志向和意志品质相类比，不弄明白道誓不罢休，即使这一过程充满坎坷，也要战胜坎坷奋力向前。就像孟子说的“源泉混混，不舍昼夜，盈科而后进，放乎四海”（《孟子·离娄下》）那样，向着大海无尽跋涉，奔流不息，战胜坎坷，奋力向前。

按照孟子的思想，人具有先天的善性，这是人天生的本心。“人皆可以为尧舜”（《孟子·告子下），是说天生就具有像尧舜那样的圣人的品性，都有“恻隐之心、辞让之心、羞恶之心、是非之心”（《孟子·公孙丑上》）。所以，孟子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孟子·告子上》）明确指出，人的本心的善性就像水向低处流的天然性质那样是与生俱来的先天本性。“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孟子·告子上》）明确指出，仁义礼智这样的心理品质是人一生下来就已经具有的，不是由环境、他人等外部因素造就的。人之所以不知道自己本已固有的本心，是因为人没有探求思虑它们——“求则得之，舍则失之。”（《孟子·尽心上》）“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孟子·告子上》）告诉人们，人人都有圣人具有的天理、义等，所以，理义能愉悦人心。

不过，孟子说的本心尽管是后天的善心之端、根源，但先天的善心仅是潜意识层面，并不必然发展成为后天的善心。本心要发展成后天的善心，就需要人自觉地有意识地扩充它们。只有充分发掘、扩充本心中已有的善端，使它们充分发展成为仁义礼智等心理品质，才能真正认知人的本心或本性——知性。由于本性或本心是天理在人身上的具化或体现，所以知性即是知天理——知天。这样，孟子就把“心”“性”“天”“道”统一贯通起来，通过省心尽心最终实现明道合道。由于孟子认为人的认识过程肇始于“尽心”，所以特别重视内省和反省——思虑，“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孟子·告子上》）。“思”是思维、思考，是为人生发展思考到达什么人生目标或境界、做什么、怎样做、为什么做等的心理活动。“虑”是远虑，是通过思考而对长远的人生发展的结果进行预见并做出规划的心理活动。这一认识过程表现在人的道德修养的修炼上，那就是“存心、养性、事天”。如果能够充分发展“本心”，就可以成为像尧舜那样的圣人。正如孟子所言：“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离娄下》）

扩充本心，把四端发展为仁义礼智四心是“意”即意识、意念，主要是当今心理学所讲的意向性或心理倾向性。在对本心认识的基础上，形成仁义礼智意识，由此把它们稳定存留下来并坚定地践行它们，这就是“志”。所以，赵岐在《孟子注疏》中把“志”注解为“心所念虑”，朱熹在《孟子集注》中把“志”注解为“心之所之”，即心之所向，是有目的、有意识的自觉性心理活动。由此可以说，“志”是实践道德的意向和自觉，是人践行仁义礼智等的志向（包括抱负、理想、动机等）和自觉性、坚韧性、果断性、自制性等意志品质，主要表现在确立并稳固化“心”的道德抉择和实践方向（周淑萍，2007）。它不仅体现本心内在固有的普遍的道德本性与必然性，而且把它们意识化、稳固化，并坚定地毫不动摇地践行仁义礼智等。

2.2 《孟子》中的“气”

孟子说：“气，体之充也。”（《孟子·公孙丑上》）意思是说，“气”是充满身体的情绪情感、能量或力量。

赵岐在《孟子注疏》中把“气”注解为“充满形体，为喜怒也”，朱熹在《孟子集注》中把“志”注解为“充满形体，为喜怒也”，都认为“气”是人的喜怒等情绪。情绪情感具有动力性，可以成为人从事某种活动的动力、能量或力量。比如，化悲痛为力量。不过，这种动力、能量或力量既可能产生积极作用，也可能产生消极作用，至于究竟是积极作用还是消极作用，关键取决于这些动力、能量或力量用到什么地方。如果用在正事或积极的活动上，就发挥积极作用，此时的“气”就是正气；反之，如果用在不正当事情或消极活动上，就发挥消极作用，此时的“气”就是“邪气”。正因为如此，“气”需要被引导。

冯友兰认为，“气字本来有两种意义，一种是指客观存在的一种物质，这是稷下黄老派所谓的‘气’。一种指一种精神或心理状态，这是孟轲所谓的‘气’”（冯友兰，2004） 。这种精神或心理状态就是孟子说的“浩然之气”，是君子应该具备的心理品质。作为“气”的“浩然之气”是“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孟子·公孙丑上》）它具有价值意涵和人文意义，住于仁（仁是住所），行于义（义是它发挥作用的路径）；它配合辅助“道”“义”，由正义积聚而来，只有内心中有正义，实践上行正义，那它就会越聚越多、越强、越大。换言之，这种“气”需要不断地养护培植。孟子说：“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孟子·告子上》）明确告诉人们，如果“浩然之气”得不到滋养培植，反而伤害它，那么，它就会逐渐枯竭而荡然无存；反之，如果不断培植滋养它，不受任何内外刺激的影响，它就会越来越强，最终成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大丈夫具有的正义之气，由此，人就会胸怀天下，人民至上，以天下兴亡为己任。

“浩然之气”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能量或精神力量。有了这种“气”，人就会具有大无畏精神，对任何艰难险阻、挫折失败都无所畏惧，勇于面对并战胜任何困苦或敌人，在战胜困苦或敌人中增长智慧，磨炼抗挫折心理能力、必胜信念、乐观精神等积极心理品质。正如孟子所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

2.3 《孟子》中的志气

“志气”是上述的相互联系的“志”和“气”合并而成的。有上述对“志”和“气”的论析可以看出，“志气”是根源于本心的合道的以天下为己任的行仁义的志向、意志及其主宰的实现志向的、积极的情感、能量或力量。志气的作用主要表现在：（1）强化动机，发动道德行为；（2）明辨是非善恶，做出恰当的道德判断；（3）排除内外种种干扰，战胜各种艰难险阻，坚持道德行为，直至目标实现。它具有如下特征。

（1）志气根源于本心先天的善性

志气由“心”而发，志气具有本心的道德价值必然性、自主性和实践性。必然性指志气具有本心所具有的好善恶恶的本质特性，以仁义等善性为导向或目标，即志气具有道德价值目标（毛国民，2008）。自主性指志气具有本心具有的明辨是非善恶的道德价值判断性。实践性指志气具有本心所具有的为善去恶的实践品性，坚定地做合道的仁义之事，不做违背仁义之事，坚持不懈地实现道德目标或志向。

孟子认为，志气“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孟子·公孙丑上》），明确指出，志气是由人本已有的仁义之心生发出来的，并不是按照外部的社会道德去做、承袭外部的社会道德和规范而来，更不是外部社会道德规范强加给人的。

（2）“心”的主宰性

志气是“心”之所向，是在本心之善性的根基上生发出来的远大的人民至上的承担天下兴亡责任的远大目标、使命感、责任感及其激发出来的承担责任或使命的动力或能量，“心”是志气的主宰，指引志气的方向或目标，是志气的实践导向。

（3）动力性

志气具有动力性，是启动、维持、促进人的仁义之行的动力、能量或力量，是人积极进取和承担并履行社会责任或使命的动力、力量或能量。在志气的动力促发、力量或能量的支撑下，人会无畏并勇于解决任何艰难困苦，甘愿接受各种艰难困苦的挑战，甚至以此为乐，乐此不疲，越是艰难困苦，越是兴奋，越充满斗志，越激发出战胜困难的精神力量或能量。正因为如此，任何艰难困苦不仅吓不倒、难不倒他们，反而会成为他们磨炼自己，增益自己所不能的机会。

（4）正向性或积极性

志气是正向的、积极的，其正向性和积极性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①正面性、肯定性。对任何事情哪怕是挫折、失败或艰难困苦等看起来消极的东西都能积极地看待、对待，作出积极的反应（李炳全，2016）。例如，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思想视艰难困苦为磨炼人承担大任素养的机会，将逆境视为培养抗挫折心理能力、心理韧性、必胜信念、乐观精神等积极心理素养的途径（李炳全，2023）。这实际上是儒文化所强调的心理化功（Li and Du，2020a；Li and Du，2020b）。该思想在历史上曾对中华民族战胜各种艰难困苦、内忧外患发挥十分积极的作用，对现今人们化解困境仍有积极现实价值（Li et al.，2023；LI and MAI，2024；李炳全、张旭东，2022）。②进取性。遇到任何艰难险阻都绝不言弃，而是迎难而上，拼搏进取，不断激发强化战胜任何艰难险阻的决心。③热心、热情。始终对所做的事业充满热情热心，全身心地专注于所做的事情或事业。④激励性、强化性。做任何事情尤其是特别艰难的事情过程中，都能始终激励或鼓励自己，强化自己的信心，增强做事情的动力。⑤争一流品性。做任何事情都有争做第一，要做就做最好的精神，由此就会不断确立并努力实现越来越大的“第一”目标，由这些越来越高的持续的第一目标激发越来越强大的前进动力（胡发贵，2015）。

（5） 社会责任感、使命感

孟子的志气是为承担为民为国的社会责任而确立的，前述“民不失望焉”“得志，泽加于民”“民大悦”等，都是把“民”摆在“志气”的核心位置，作为志气要达成的终极目的。孟子的“人皆可为尧舜”体现了“每个人都应当向尧舜那样天下为公”，这是孟子的民本思想。

《孟子》中蕴含丰富且深邃的民本思想。“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乐以天下，忧以天下，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孟子·梁惠王下》）体现出“乐民之乐，忧民之忧”的民本思想。“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民之归仁也，犹水之就下、兽之走圹也。”（《孟子·离娄上》）明确表达出“得民心者得天下”的民本思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尽心下》）把人民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取之而燕民悦，则取之……取之而燕民不悦，则勿取。”（《孟子·梁惠王下》）明确表达出以人民是否欢迎为判准。正是孟子强调“天下为公”，“以民为本”，所以，他倡导的志气以民为本，把志气作为承担并践行为民为国的社会责任和使命的保障或支撑。

孟子认为，尚志是尚仁义之志气。“仁，人心也；义，人路也。”（《孟子·告子上》）尚志是“仁义而已矣” “居恶在？仁是也；路恶在？义是也。居仁由义，大人之事备矣。”（《孟子·尽心上》）爱民尊民是最大的仁义。这是对孔子的“志于仁”“志于道”即培养和强化“求仁行仁”“求道行道”的志气继承和发展。孟子的志气是求善行仁之志气，每一个人都应当具有这样的志气，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为国为民，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不辞。正如孟子所言：“志士不忘在沟壑，勇士不忘丧其元。”（《孟子·滕文公下》）

3 “志气”的培育

3.1 育志

育志，首先是学会立志，立志要高远。志越高远，气动力作用就越大、越强、越久。其次是持志。持志是保持自己的志向，无论遇到什么境遇，哪怕是极其困苦的境遇，也始终能够持志如一，不忘初心。最后是行志。行志是积极采取行动实现志向。行志要有一心、恒心、专心、诚心和耐心。

一心是一心一意，一以贯之，将“仁义”贯通于一生，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自始至终都不会改变。

恒心是持之以恒，无论遇到什么艰难困苦，遭遇什么挫折或失败，都能持之以恒地坚持下去。恒心是孟子等儒家先贤特别重视的进德修业的基础。孟子非常重视恒心的作用。孟子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孟子·梁惠王上》）文中“恒产”，是指“五亩宅、百亩田”之类的财产，而“恒心”，是指良心、良知。孟子这一说法的核心，显然是在说明“恒心”取决于“恒产”，即“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孟子·滕文公上》）具备了一定的物质条件，道德培养也因此具有了现实的可行性，人民也就有可能“以暇日修其孝悌忠信”，向善进德了（鲁芳，2005）。

专心是执着于自己的事业或活动，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或活动上。专心的人，能够避免浮躁，抵御外界的各种诱惑，坚守自己的事业或活动而不动摇，所从事的事业或活动的回报或价值如何变化，都能坚守下去。孟子把专心作为人们获得成功所应具备的心理品质。他说：“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曰暴之，十曰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 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孟子·告子上》）

诚心是实心实意，诚实守信。儒家在讲“诚”为“天之道”“人之性”的同时，从来不离“心”而论“诚”，从荀子的“君子养心莫善于诚”，到朱熹的“诚以心言”，再到王夫之的“诚，心也”，莫不是将诚与心相联系，以心言诚（李炳全，2024）。孟子说：“反身不诚，不悦于亲矣；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其身矣。是故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孟子·离娄上》）把诚心作为做人的基石。

耐心是定力，是人能够忍受承受艰难困苦和压力的心理品质，要求人正念坚固，排除内外干扰，不为物喜，不以己悲，耐得住寂寞、孤独、苦寒。孟子用《揠苗助长》的故事说明了耐心的重要性。

3.2 养气

孟子说的养气是养“浩然之气”。由于浩然之气生于“集义”，所以养气首先应“集义”。“集义”是培养、强化、集聚内心的仁义礼智等德性。如前所述，孟子的“四端说”明确指出仁义礼智等德性是人本来就具有的，这是养浩然之气的基础或根基。养浩然之气除了认知发现本已具有的仁义礼智德性外，还要排除内外因素的影响，不断扩充强化它们，而不能损害、伤害、丧失它们。“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孟子·告子上》）“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孟子·离娄下》），都明确告诉人们，普通人与圣人贤人一样都具有仁义礼智之心，那为什么普通人没有成为圣人贤人？是因为他们损伤了自己的本心本性，“梏之反覆”，“苟失其养”（《孟子·告子上》）。

在孟子看来，集义养气要在日常为人处事处世中进行。为自己当为的，如孝敬父母、与人为善；不诽谤贬低他人，说别人的坏话；行中庸之道，做事无过无不及，不做过分之事；有诚信，讲信用；不求虚名，不慕虚荣；虚心接受他人意见；“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助人为乐，见义勇为等。

集义养气要循序渐进，不断累积。孟子用“揠苗助长”来说明要根据自身内在的“道”逐渐的集养，而不能急于求成。道文化的基本理念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是循自然之“道”的“无为无不为”（《道德经·第四十八章》）。“无为”是不妄为即不合道的人为，“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道德经·第六十四章》），“顺物自然而无容私焉”（《庄子·内篇·应帝王》），按照事物的“道”或自然属性来对待它们，为它们顺应自然发展提供有利条件，而不加人为地、不合其道地干预，即凡是与道相悖的都不要做（李炳全，2024）。其实质是循序渐进地不断激发和扩充内在的仁义礼智等善性及支撑它们的潜能，外在表现为循序渐进地不断增强、增高、增大志向，以及实现志向的能力、能量或力量。

3.3 修心

由于“心”是志气的主宰，“志”生于“心”，“志”主宰、引导“气”，因此，培养志气需要修心。

修心首先要寡欲节欲。孟子指出：“养心莫善于寡欲。其为人也寡欲，虽有不存焉者，寡矣；其为人也多欲，虽有存焉者，寡矣。”（《孟子·尽心下》）“养心”亦即“存心”，外界环境的不良影响是导致良心放矢的直接原因，而外部物质世界引发的乃是人心中的各种欲望，所以孟子才提出“寡欲”为心之存养的方法（白奚，2005）。寡欲能够使人清醒恰当地认识自己，明确人生价值或意义所在，掌控人生发展，恰当定位，志坚行笃，心如坚石，坚忍质直，坚定地做自己想做、该做、能做的事情，不跟风，不受他人和外物的影响和干扰（李炳全，2023）。

修心要修德轻利。“德”是德性。从“德”的字源、中国文化精神和儒、道文化进行分析，“德”是包含道德品质在内的多种积极心理素养结合在一起的心理系统（李炳全、徐嘉骏，2023）。孟子说：“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孟子·滕文公下》），要求人们始终要遵从本心，站的正行得正，要舍生取义，而不要见利忘义。孟子说：“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避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孟子·告子上》）把仁义德性看得比生命还珍贵，因此人要修仁义之德，否则，就会“失其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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