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南洋职业技术学院, 嘉兴
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以第一人称回顾性视角,赋予作品丰富细腻的心理呈现和隐忍而又激烈的情感内涵。导演徐静蕾在故事情节上并未作很大的改编,而是从女性视角切入,完成了跨时空、跨文化、跨性别下的电影与小说的文本对话。通过电影的叙事艺术为观众呈现了完全不同于小说的女性形象,让观众看到了一个将爱情置于一切之上的女性形象。
她有着真正独立的人格,任由自己爱着,她的爱不受男人花心的影响,不受其他女人的影响,也不受另外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的影响,更加不受世俗的条条框框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她的心灵成长之路遵循了荣格分析心理学中的自性理论。
瑞士著名心理学家荣格认为,原型是人类自古以来物质、精神世界不断经验积累形成的,是具有共同认知的并被同一群体普遍接受和不断继承的一种共性的意象。
荣格认为,心灵包含有意识与无意识结构,无意识包括个体无意识与集体无意识。原型作为集体无意识的基本内容,必然是离不开集体无意识的。集体无意识是荣格在弗洛伊德的个体无意识的基础上所提出的,弗洛伊德提出的无意识是针对个人而言的,是个体无意识。荣格认为每个人的人格中都具有重要意义的四种原型,分别是人格面具(The persona)、阿尼玛(Anima)和阿尼姆斯(Animus)、阴影(The shadow)、自性(The self)等。
个体的性别意识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社会文化不断建构的产物。影片中有一个细节,一夜欢愉之后,男记者偷偷地将一些钱放到了“陌生女人”的手包里。这个行为无意间将爱他的女人变成了妓女,同时将自己变成了嫖客。男人可以花心,女人则因为社会地位的问题,当激情与肉欲不再的时候,将会被男性无情地抛弃,甚至是被忽略与贬低。它表现了女性在人格上的不独立,只能活在他人和环境的影响和牵制之中。
进入父权社会后,人们总喜欢对女性形象进行异化。人类社会进入男权时代后,为了巩固自身统治,男性文化开始编撰一系列对女性形象加以亵渎、摧毁与邪恶化的历史。几乎所有的古希腊哲学家都不看重女性,除了认为女性参与了生殖活动以外,不曾从其他任何角度去考虑女人的性质。基督教哲学虽与古希腊哲学有着不同源头,但是对女性性质和地位的认识却不谋而合。在《圣经》中,上帝创造的第一个人是亚当,夏娃则是上帝用亚当的一根肋骨做成的,清楚地传达了“女性是男性的附庸”的认知,象征女性智慧的蛇则被视作是引诱女性贪婪、嫉妒和狡诈的源泉。托马斯·阿奎那在对女人的看法上,主张生命是有等级秩序的,男人高于女人。近代以来,对理性的推崇,不仅证明了人对自然的优越性,而且证明了男性对女性的优越感。正是这种分类图式把女性归入低级的自然范畴,把男人归入高级的社会范畴,建立起一整套以男性为中心的性别秩序,为性别不平等提供了合理性论证。
在父权制意识形态控制下,社会文化制度建构起“男人始终在主宰着女人命运”的男性第一性、女性第二性的性别秩序,使女性成为依附于男性的附属品,在社会结构上处于相对弱势。正如影片中,当他们再一次相遇,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他,混迹于上流社会的各种社交活动,在无数的女人之间徘徊。而她却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她不愿自己的孩子在陋巷的垃圾堆里长大,所以她和别人在一起,跟那些可以为她提供那样生活的人,无论年轻的还是老的。可笑而又合乎常理的是,再次的相见他还是没有想起她,一如八年前一样。影片中她这样对他说:“时隔八年,我们又在同一个城市,同一个圈子里,我常去的地方也是你常去的地方,我常遇见你,我们甚至有共同的朋友,而你又一次的忘记了我,可怕的陌生。你总是认不出我是谁,而我也已经习惯。经过了这些年的战乱,国破家亡,我对你的感情,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连我自己也羞于一提,我只做一件事,就是在你生日,给你送去一束白玫瑰,和我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你送我的那一枝一样,以纪念那已经忘却的时间”。
影片的高潮在他们的第三次相遇。这个时候她和他在一起时,是以一个歌女的身份。女主明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怎样一个人,可是当他向她发出邀请时,她还是像着了魔一样地答应对方,经过十几年的变迁她始终没变,只要他叫,她就跟着走。很多人认为女主的爱是卑微而悲情的,但从分析心理学的角度上看,主宰这一切的正是女主心中的阿尼姆斯,即男记者是女主心中挥之不去的,无法抗拒的阿尼姆斯形象。只有他才能满足女主对男性欲望的全部幻想。
导演徐静蕾在原著的基础上对女主的形象及心路历程进行了全新的演绎,电影中的女主与原著中的女主不同,她并非只是一个完全依赖于男性的软弱女人,也不是把男记者进行神化的无脑卑微女。当她得知自己怀孕后,她并没有去找孩子的父亲为其负责,而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生活的艰难带给自己的压力,她始终在追求一种独立且自由的生活状态,活得体面而有尊严。在成为母亲后,她独自抚养孩子,并通过自己的努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安定而体面的生活。这正是女主内在自性化的体现。
荣格将自性化定义为一个人成长为心理上“个体”的过程,即一个独立的、看不见的统一体或 “整体”。荣格认为自性化是心理成熟的过程。自性化的过程可以看作是自我实现的过程。在影片的后半段,女主渐渐地打开了她的情结,走上了属于她的自性化之路。
通过对电影《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女性角色的分析,我们可以感受到,母亲与父亲在社会文化中的不同地位。在父权社会中,女性长期以来一直生活于男性压迫之下、以男性的附属物和崇拜者身份存在、失去自身社会认同感和价值归属感。事实上,女性与男性之间生来并没有智力与能力上的本质差别,女性具备完全的理性潜能,在有些方面甚至还要强于男性,是后天教育的缺失造成了女性低于男性的局面。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提出“阳具中心主义”的性别本质论。弗洛伊德认为,人天生便具有“性别”,阳具的存在与否是赋予个体性别身份的唯一依据。“阳具中心主义”凸显了男性的优越地位,由于身体上缺少阳具,女性将永远生活在“阉割情结”和“阳具嫉妒”心理之中。“阳具中心主义”表达了对女性的歧视。总之,作为性别差异基础的不是生理性别,而是社会性别,社会性别与生理性别之间并不存在逻辑对应关系,就像生理性别意义上的女性,并不必然具有社会性别意义上的“女性气质”,也不必然会衍生出一套与之相应的“女性意识”,“母亲”也好,“妻子”也好,都只一种性别经验,这种性别经验是由社会文化决定的,是社会建构的要求和结果,这意味着性别差异是历史的而非自然的,是后天的而非先天的。
荣格的原型理论,让我们了解到集体潜意识对人类心灵的深刻影响。父亲作为父性的原型,母亲作为母性的原型,经历了人类从远古时代到现代社会的漫长进化与发展。原型理论对人类最大的影响就在于它给人类营造了刻上集体无意识烙印的心灵世界,世人带着人类祖先共同的遗产,一代代地传承下去。在过去漫长的时间里,对女性的贬低成为了世人普遍接受的集体潜意识。由此可见,男性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使女性很难有机会成为与他们平等的独立个体,受集体潜意识的影响,女性想要获得和男性相同的社会地位显得尤为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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