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昌学院彝语言文化学院,西昌
2021年8月27日至28日北京召开的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习近平总书记在讲话中指出:“做好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要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就是要引导各族人民牢固树立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共同体理念。”习近平总书记在9月27日全国民族团结进步表彰大会上指出“我们伟大的祖国,幅员辽阔,文明悠久。一部中国史,就是一部各民族交融汇聚成多元一体中华民族的历史,就是各民族共同缔造、发展、巩固统一的伟大祖国的历史。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我们悠久的历史是各民族共同书写的,我们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我们伟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是先人们留给我们的丰厚遗产,也是我国发展的巨大优势。”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不仅要推行国家通用语和传承中华民族共同的优秀文化,而且还要学习和传承各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当然也包含各民族的文字。“学习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和学习使用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并行不悖,国家鼓励各民族在学习掌握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基础上,学习使用民族语言文字,让多元一体的中华文化更加精彩。”
在势不可挡的互联网浪潮中,彝族地区相对封闭的经济社会发展环境与自然发展平衡机制均被打破,彝族传统文化模式结构逐步调整、重组和变迁,传统教育方式也面临巨大挑战,这一冲击必然将影响到彝文教材的发展,而彝文教材的编译与出版与凉山彝汉双语教育的发展休戚相关,作用巨大,正如丁君瑜从多元文化的视角探讨凉山双语教育发展过程时,指出“中学阶段特别是高中阶段课程难度加大,相关科目专业术语理解困难,彝语教材的编译和使用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教学难度,使得彝族学生的学习效果得到了保证。”[1]然而关于彝文教材的研究,并没有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以“彝文教材”为关键词进行知网查询,在凉山彝汉双语教育相关的各类研究成果中,只有13篇相关研究成果,其中还包括了彝文翻译等研究内容:余弘丽通过对凉山彝区二类模式学校彝文教学情况的调查,发现学校存在不重视彝语文课程的现象,彝文教材适应性不足,缺乏教辅材料;[2]王丽娟也指出彝文教材选择范围窄,教辅资料缺乏;[3]马锦卫等人认为在凉山彝区双语教育发展过程中存在彝文教材使用不规范、混用、缺少双语课外读物的现象。[4]在“互联网+”时代,彝文教材的建设面临更多的机遇和更高的要求,只有高度重视彝文教材的建设,彝汉双语教育才能可持续性稳定发展。
凉山彝文教材的建设依托于凉山两类模式教育的发展。19世纪20年代,凉山创办现代学校教育,但即办即停,由于经费、社会等原因始终未能形成规模。新中国成立后,党和国家对少数民族教育给予了重点扶持政策。1950年至1952年,凉山州重点发展了一批民族小学,到1953年,当时所辖的9个县除普雄、布拖、美姑等县外,其他各县城都办起了小学。1966年至1976年的“十年文化革命”,给凉山彝区的教育造成了严重的影响。“文化革命”初期,学校全面瘫痪。
70年代末80年代初凉山州总结了20多年来凉山教育的经验教训,从实际出发,量力而行,坚持统一性和特殊性相结合的原则,根据彝区特点,分类指导,大幅度调整发展规模和速度。压缩小学布点,逐步形成“乡设初小、区设完全小学、县设初、高中”的格局。并举办各种寄宿制彝族班、彝族学校。政府于1978年秋,决定把彝语文作为一门主科正式列入凉山州中小学的教学课程。1984年,正式确定改变过去完全用汉文教学的教育形式,根据凉山彝族居住地区不同的语言环境,实施两种不同的双语教育模式:只有彝语环境的地区用彝语为教学用语进行教学,并开设汉语文课;有一定汉语环境和与汉族杂居的城镇、农村用汉语为教学语言进行教学,同时开设彝语文课。随即在11个彝族聚居县选择了25个乡的64所小学新招收的一年级64个班2085名学生,试办了用彝语作为教学语言,并开设汉语文课模式,其他地区暂实行用汉语为教学语言,同时开设彝语文课模式。
凉山彝文教材编译室伴随彝文课程的开设应运而生,于1977年成立,属于四川省教育厅和州教育局共同管理的一个事业单位。内设6个业务科即语文政治科、历史地理科、数学物理科、生物化学科、音乐体育美术科和行政秘书科。彝编室1978年开始自编本土教材,以文科本土教材为主,包括小学一年级到高三年级的彝文教材和教辅资料。1994年开始加大彝语文教材自编内容的比例,到2002年,乡土语文教材的编译完全脱离国家统编教材,形成以彝族传统文化、彝族作家文学作品为主,以翻译中外名篇名著为辅的编译模式。[5]在教材内容方面重视彝族传统文化的传播与传承,把彝族古代经典与现当代优秀诗歌、散文、小说选编到教材中,提高学生的文学素养。在编译彝语文教材时采用彝族传统的“尔比尔吉”“克智”“波帕”、诗歌、民间故事等形式,形成了凉山彝语文教材与众不同的编写特色。随着两类模式的彝汉双语教育模式的推广,彝文教材在凉山彝区中学被广泛使用。
凉山彝语文自编的本土教材符合凉山传统文化传播和发展的需求,将传统性与学科性紧密结合,具有极其鲜明的特点。
如汉语拼音一样,小学彝语文教材也是从819个彝文字开始,然后逐渐过渡到民间故事、诗歌、散文等内容,不同阶段学习的难度和内容不一样,到了彝语文高中教材,则侧重彝文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赏析,注重学生的分析和写作能力培养,加上彝族传统文化的一些科普文章。
四川省彝文教材编译室每年组织寒暑两次中小学彝文教材审查会,并成立了专门的审查委员会,聘请彝学专家、彝族教育家、彝族学者等对中小学彝文教材进行审定,及时更新教材内容。但由于凉山彝区对于彝文教育的重视不足,彝语文教材建设仍然存在许多问题。
由表1可见,凉山高中彝语文教材每一册除了占比23.5%的4篇中外译文外,其余均为彝族民间文学与当代作家文学作品。而彝族传统文化中的科技文化、节日文化、人生礼仪、制度文化等内容涉猎极少,教材内容类型单一,收录范围狭窄。
表1 凉山彝文教材编写内容统计(高中)
Table 1 Statistics of teaching material content of Liangshan Yi language (senior high school)
阶段 |
内容 |
篇数 |
百分比(%) |
第一册 |
当代彝文诗歌 |
4 |
23.5 |
彝族民间文学(民间故事) |
4 |
23.5 |
|
译文(说明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尔比、克哲)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作品(《玛牧特依》) |
1 |
6 |
|
第二册 |
当代彝文诗歌 |
4 |
23.5 |
彝族民间文学(神话故事、生活故事) |
4 |
23.5 |
|
译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作品(《玛牧特依》) |
1 |
6 |
|
第三册 |
当代彝文小说 |
4 |
23.5 |
当代彝文散文 |
4 |
23.5 |
|
译文(议论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玛牧特依》) |
1 |
6 |
|
第四册 |
当代彝文小说 |
4 |
23.5 |
当代彝文散文 |
4 |
23.5 |
|
译文(议论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尔比、博帕)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勒俄特依》) |
1 |
6 |
|
第五册 |
当代彝文小说 |
4 |
23.5 |
当代彝文散文 |
4 |
23.5 |
|
译文(科技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尔比、博帕)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勒俄特依》) |
1 |
6 |
|
第六册 |
当代彝文文学评论 |
4 |
23.5 |
当代彝文散文 |
4 |
23.5 |
|
译文(科技文) |
4 |
23.5 |
|
彝族传统文化 |
4 |
23.5 |
|
彝族古典文学(《勒俄特依》) |
1 |
6 |
在对凉山昭觉和美姑部分中学的彝文教学情况调研发现,很多彝文教师都提到了彝文教材与地方发展需求不契合,特别是中学彝文教材是汉文教材的翻译本,没有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事实上,具有地方特色和民族文化特色的彝文教材,一方面可以传承传播优秀彝族传统文化,另一方面可以宣传党和国家新的治国理念和措施,而不是简单的汉文教材的彝文翻译版。因此,契合地方发展需求和彝族文化传承的彝文教材的编写应该得到足够的重视。建议凉山州教材编译局、四川省彝文教材审定委员会等相关部门组成的编写和审定队伍增加一线授课教师比例,紧跟时代和地方发展需求,编写出既有政治高度,又有专业知识;既有新政策新制度解读,又有彝族传统文化的传承;既有科学性,又有趣味性;既有开阔视野,又有扎根本土的务实性的彝文教材。因此,彝文教材的改革任重而道远。
在出版产业融合发展和转型升级的背景下,凉山彝语文教材并没有充分利用互联网的优势,极其缺乏融媒体资源和立体化增值服务的支撑,一方面无法更加深入、全面、立体地展现彝族传统文化的丰富内涵,另一方面因缺少配套的创意教辅产品,不能有效辅助学生彝语学习,对课堂授课的依赖性严重,无法调动学生学习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尽管每年彝文教材编译室都投入了大量经费进行教材编写与审定,但与互联网时代出版行业的发展,以及凉山教育教学改革的快速发展相比,编写经费的投入仍然跟不上实际需求,也导致了配套教辅材料和课外读物短缺,即便有编写人员收集了大量资料也无法如期出版,更别说具有创意性的音、视频教辅资料的制作与出版。
在现行的彝文教材扉页中均有编写该册教材的人员名单,总数均不超过5人,而事实上彝语文教材的大量材料的选择、翻译,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和时间。编写人员严重不足不仅会导致编写队伍的不稳定,而且工作压力大也会导致编写人员编写热情下降,没有足够的精力认真筛选多样化的文章入选教材。
在调查中,绝大部分一线彝语文授课教师认为课本难度较深,尤其是高中彝语文教材,即便是一类模式生使用也普遍存在理解困难的现象。教师A认为,大量文学作品的选用给学生造成了理解困难,尤其是这些作品往往与现实生活脱节,学生不感兴趣,但为了高考又不得不学,抵触情绪比较大。教师B认为,入选的部分文章都是从《凉山文学》(彝文版)和《凉山日报》(彝文版)节选的文章,编写质量也有待提高。而学生则普遍抱怨彝语文教材缺乏新意,内容枯燥,理解困难。尽管彝文教材编译室每年都聘请彝学专家对教材进行审定,但这些彝学专家都是远离一线教学岗位的高校教授或教育家,不能如实反映一线教师和使用学生的真实想法,从而出现了老师难教、学生难学,教材与实际教学工作相脱离的现象。
在《四川省中小学彝文教材审查委员会工作章程》中明确指出各学科彝文教材及其教学资料的审查原则:“一是符合国家有关法律、法规和政策;二是体现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要求,贯彻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的方针;三是符合中小学教育培养目标的要求,为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纪律的社会主义公民及积累社会主义建设人才而努力;四是符合教育行政部门颁布的教学计划;五是从我省彝族地区经济文化发展不平衡的实际出发,从可能达到的办学条件和师资条件出发,把握好难易度;六是符合彝族儿童和青少年身心发展的规律,符合教育的规律,教学内容总量适当。”[6]
根据此审查意见,笔者认为凉山彝语文教材的编写一方面要符合彝族儿童和青少年的心理发展规律,符合教育循序渐进的规律;另一方面要紧密联系凉山经济、社会和文化的发展实际,从培养目标着手,关注彝族学生的未来发展需求,因此,彝文教材的建设既要注重彝族传统文化传承传播的传统性,同时又要注重教育与时俱进的现代性,还要注重学生未来发展的长远性。
凉山各级政府和教育行政部门应高度重视彝文教材的建设,多渠道保障建设经费的投入。通过政府出资为主,吸纳社会各界资金投入为辅的方式,不断加大对彝语文教材和教学辅助材料编译的投入。
一方面鼓励编写人员通过进修、培训等手段提升专业水平,另一方面要求编写人员深入中小学调研,了解一线教师和学生的实际需求,教材编写切实为彝语文课程的教学工作服务。
首先,彝语文教材的编写应遵循“最近发展区”理论原则,切实了解各阶段彝族学生的彝语文水平和对彝族传统文化的了解程度,根据彝族学生身心发展的特点,从语言到内容都应该遵循各阶段学生的认知水平,难度适中,由易到难;其次,彝文教材不应该是汉文教材的彝文译本,而应该让更多的彝族学生学习和传承本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以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最后,选择教材内容时,可适当突出民族文化和地域文化的内容,兼顾彝族传统文化中的文学、科技、艺术、哲学等部分的比例,同时兼顾汉文化、他国文化的介绍性文章的比例,注重教材内容的多样性,并紧跟时代发展需求,介绍当前科技文化的发展前沿,让彝族学生在传承本民族传统文化的同时了解认识主流文化的发展,不仅要学习课本知识,还要了解当前形势政治、科技发展、文化诉求等,真正理解各种文化之间的求同存异与和谐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要全面把握媒体融合发展的趋势和规律,推动媒体融合向纵深发展,建立融合传播矩阵,打造融合产品。[7]在语文教材出版领域,全媒体的普及和学生多层次的体验需求已经使教材内容的呈现方式和教材的实际应用效果发生了改变,因此只有打造融合产品形态的彝语文教材,才能实现彝语文教材的全方位、立体式开发,从而适应全媒体时代的出版变革。
所谓新形态教材,是基于移动互联网技术的发展,通过二维码或增值服务码等形式,将纸质教材、在线课程网站和教学资源库等线下线上教学资源有机衔接形成的一种立体化新型教材。新形态教材在整体上呈现一体化设计,对纸质教材的内容进行深化、拓展,利用数字平台内容丰富、更新快捷的优点,塑造新的教材形式,为学习者逾越场地、时间等障碍,进行随时随地的个性化学习创造条件。所以说,新形态教材是在“互联网+”的背景和条件下出现的,或者说是“互联网+”催生的产品形态。[8]
本着“课堂有教室、无边界,教材有起点、无止境”的初衷,新形态教材建设要体现“互联网+”教育新思维,统筹线上、线下两种教育形式,课上、课下两种教育时空,自学、导学两种教学模式,使教学适应线上、线下同时发展的趋势。因此“互联网+”背景下教材的融合发展与运用,一方面需要听取教学一线的师生用户的意见,对是否进行融合、怎样进行融合、哪方面可以融合等提出宝贵的意见和建议。另一方面,进行新形态教材建设,还需要建立一支高水平的专业化团队,提供技术支持,保证教材建设的有效性和高效性。这就要求不同方面的力量相互协调,加强编写者、技术和营销人员之间的协同工作,以保证质量。新形态教材的设计包括构建和更新多种媒体资源,如动画、音频、视频和动态图片等,这些多媒体资源需要通过技术手段处理和加工,以便与教学内容衔接。在立体化的新形态教材设计方面,页面版式、教材布局的边白设计、资源标注、教材内容与多媒体资源的关联等,都需要编辑、版式设计、排版、技术等人员,在各环节进行充分沟通与相互配合。在此基础上,通过加强内容、版面、平台实现方式等方面的研究,进行组织创新、技术创新、机制创新,建立可持续的运作机制。
在“互联网+”时代,彝语文教材出版不仅要深耕传统文化教材的内容资源,打好内容质量的基础,还要将传统文化教材这一优质内容资源进行多重开发,实现一个内容多种创意、一个创意多次开发、一次开发多种产品的研发方式[9],推动彝语文教材内容资源的立体化开发。帮助彝族学生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让当今彝族学生在传承传播彝族传统文化的同时,了解、认识并掌握中华文化的优秀成果和发展趋势,真正融入现代生活,融入求同存异的中华大文化体系中。
[1] 丁君瑜.多元文化教育视角下的凉山彝族地区彝汉双语教育探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2016.
[2] 余弘丽.二类模式初中彝语文教学问题及对策研究——以凉山彝族自治州为例[D].重庆:西南大学,2017.
[3] 王丽娟.凉山州乡土彝文教材的编译问题研究[D].重庆:西南大学,2010.
[4] 马锦卫.四川省凉山州彝汉双语教学的现状、问题及对策[J].民族教育研究,2017(1):85-86.
[5] 吉克跃林.四川民汉双语教学及其成效研究[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0):243.
[6] 习近平.加快推动媒体融合发展,构建全媒体传播格局[J/OL].求是,2019(6)[2021-08-15].http://www. qstheory.cn/dukan/qs/2019-03/16/c1124241424.htm?spm=zm5062-001.0.0.1.SAmBp0.
[7] 胡卫红,刘成荫.“互联网 +”时代教材融合发展与运用的几点思考[J].中国编辑,2019(8):57-61.
[8] 王翠叶.关于中小学中华传统文化教材研发出版的思考[J].中国编辑,2016(4):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