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工业大学高等教育研究院,北京
随着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互联网已深深植根于现代社会的每一个角落,成为青少年获取知识、人际交往及休闲娱乐不可或缺的平台。这一现象引发了学术界对青少年互联网使用行为及其背后家庭影响因素的广泛关注。在众多探讨中,父母的教养方式作为塑造青少年行为模式的关键因素之一,其与青少年互联网使用之间的关系尤为引人瞩目。鲍姆林德的支柱理论为这一领域的研究提供了理论基础,该理论将教养方式解构为“要求性”与“回应性”两大维度,前者关乎父母设定标准并引导子女达标的能力,后者则体现了父母对子女情感需求与心理支持的敏感度。这一框架为理解不同教养方式如何影响青少年互联网使用行为提供了有力工具。[1]
据《2020年全国未成年人互联网使用情况研究报告》显示,我国未成年网民规模庞大,且互联网使用行为多样化,学习、娱乐、社交等活动均高度依赖网
络。[2]然而,青少年在享受互联网带来的便利的同时,也面临着时间管理不善、过度依赖等挑战,这些问题在家庭教育观念滞后、社会监管未能及时跟进的背景下尤为突出,进而引发了作息紊乱、心理焦虑、认知偏差等一系列负面后果,严重阻碍了青少年的健康成长。
在此背景下,技术性成瘾行为,尤其是网络成瘾和手机成瘾,成了亟待关注的社会现象。库斯(Kuss)和格里菲斯(Griffiths)等人将行为成瘾的概念拓展至技术领域,强调了人机互动中形成的非物质性依赖。[4]技术性成瘾,作为一种基于技术使用的心理行为障碍,已被《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DSM)纳入考量范畴,其危害性与物质成瘾不相上下,均对个体的生理、心理及社会生活造成深远影响。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社交网络作为互联网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其向智能手机终端的迁移,已成为青少年网络成瘾的重要温床。智能手机的普及更是加剧了这一现象,其便携性、即时连接性和丰富的App应用,使得青少年更易陷入过度使用的漩涡,进而引发社交网络成瘾。这种成瘾行为不仅表现为使用时间和强度的显著增加,更伴随有心理依赖、控制力丧失及对日常生活的负面影响,严重者可能出现抑郁、自卑、攻击性增强等心理问题,对青少年的学业、家庭关系、社会行为等多个方面造成损害。
因此,深入探讨父母教养方式如何影响青少年互联网使用行为,特别是社交网络成瘾的形成机制,对于制定有效的干预策略、促进青少年健康成长具有重要意义。本研究旨在通过系统分析现有文献,揭示教养方式与青少年互联网使用行为之间的内在联系,为家庭教育、学校指导及政策制定提供科学依据。本文运用CiteSpace软件对CNKI数据库中的国内相关文献进行计量与可视化分析,并结合文献内容梳理父母教养方式对中小学生技术成瘾性的影响的研究现状及研究热点,预测该研究主题的发展趋势,为中小学生的心理健康发展提供参考。
国内文献在CNKI数据库中以“父母教养方式+成瘾性关键词”为主题对中文总库进行组合检索,共得到276条文献记录。为确保文献质量,本研究对以上检索结果进行了精炼,剔除了会议记录、在线发表、社论材料等,去除重复文献,并手动剔除了综述类文献及与人工智能算法和文化遗产研究不相关的文献,最终得到254篇国内文献作为本文分析工作的数据源。按照上述检索方式进行检索并筛选后得到的文献在CNKI数据库中最早发表于1996年。受本研究对文献进行检索时的时间限制,设置检索文献的发表时间截至2023年12月31日。因此,本文将分析文献的发表时间范围定为1996年1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
本文以精炼后的254篇国内文献作为分析样本,选用CiteSpace软件进行计量分析,绘制文献知识图谱,梳理国内父母教养方式对中小学生技术成瘾性的影响的研究热点与趋势,探讨研究进展。
图 1 文献检索与处理流程
Figure 1 Process of literature search and processing
统计CNKI数据库中该领域文献的作者情况,生成作者共现图谱,如图2所示。通过对该领域研究人员的了解,可以掌握该领域的核心作者,从作者的角度获知该领域的研究重点与热点。在CiteSpace软件中选择“Author”节点,时间范围为1996年1月至2023年12月,选择时间切片为1,进而对作者情况进行可视化,得到文献作者共现图谱如图2所示,分析图谱可以得出领域作者的合作情况。图中每个节点代表1名作者,节点越大,说明该作者出现的频次越高,节点与节点之间的连线代表作者之间建立的合作关系。
以张惠敏为首的作者团队基于网络成瘾与父母养育方式进行了相关性影响因素的研究。在对网络成瘾的研究中,他们对网络成瘾的命名、定义及临床诊断标准做出了具体的解释说明。他们还探讨了网瘾青少年所在家庭的功能状况,认为网瘾患者所处的家庭受多种因素影响,如父母的职业特点、家庭出生排行、夫妻情感、孩子成长过程中的生理心理变化等。这些因素导致家庭沟通出现阻塞,男性榜样缺失,情感介入极端化,情感反应淡漠化,行为控制模式僵化,问题解决无效。在这样的家庭中,孩子往往承担家庭负面情绪,并因未能获得良好的人际交往能力而沉溺于网络,以逃避现实生活的困境。他们还提出父母的温情理解式教养方式有助于培养青少年的创造力和自信心。适度地过保护和过干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创造力,但父母强硬拒绝的方式可能抑制青少年调整学习策略的努力。
图 2 CNKI数据库文献作者共现图谱
Figure 2 Author co-occurrence map in CNKI
关键词是文章的核心概括,其频次与热度呈正相关,因此,可以通过对高频关键词的统计快速了解该领域的研究主题与热点。对国内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得到关键词共现图谱,如图3所示。对关键词出现频次进行统计,并计算中介中心性,如表1所示。结合图谱与列表分析可知,“心理健康” “大学生”和“教养方式”出现频次最高。说明国内在该领域研究的热点为心理健康与教养方式。越来越多学者开始关注父母教养方式与青少年互联网使用情况之间的关系,已有研究主要围绕积极和消极两种类型的教养方式展开。
心理健康、大学生、教养方式、青少年和网络成瘾作为国内文献的高频关键词,反映了当下中国社会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网络成瘾问题的关注。这些关键词在国内文献中的高频出现,折射了学者们对这些主题的研究兴趣和社会对这些问题的普遍关注。心理健康是指个体在心理、情感和社会层面的健康状态。在国内,随着社会压力的增加,对心理健康问题的关注不断提升。大学生作为一个特定群体,面临着学业压力、生活适应等多重挑战,因此,大学生心理健康问题备受关注。教养方式则是指父母对子女的教养和培养方式,包括家庭环境、家庭氛围、父母的教育方式等。研究表明,教养方式对大学生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有重要影响。青少年是心理健康和网络成瘾问题的主要群体之一,他们面临着学业压力、人际关系、自我认知等多重挑战,因此,对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网络成瘾问题的关注也日益增加。网络成瘾是指个体对互联网、游戏等网络活动产生过度依赖和无法自控的现象。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移动设备的普及,网络成瘾问题日益突出,尤其是对青少年和大学生群体。因此,国内学者对网络成瘾问题的研究也成为热点话题。
这些高频关键词的共同出现,凸显了家庭教养方式对大学生和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网络成瘾问题的重要影响。研究家庭教养方式对心理健康和网络成瘾的影响,有助于制定针对性的干预措施,提高大学生和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水平,预防和治疗网络成瘾问题。因此,这些关键词的高频出现反映了学者们对这些问题的研究关注,也为相关政策和实践提供了理论支持。
表 1 国内文献高频关键词列表
Table 1 List of high-frequency key words in CNKI
序号 | 频次 | 中心性 | 时间 | 关键词 |
1 | 175 | 0.83 | 1996 | 心理健康 |
2 | 39 | 0.59 | 1996 | 大学生 |
3 | 27 | 0.36 | 2002 | 教养方式 |
4 | 25 | 0 | 2007 | 青少年 |
5 | 23 | 0.14 | 2007 | 网络成瘾 |
6 | 21 | 0.33 | 2005 | 初中生 |
7 | 16 | 0.05 | 2002 | 高中生 |
8 | 10 | 0.16 | 1998 | 中学生 |
9 | 10 | 0.05 | 2005 | 家庭环境 |
10 | 8 | 0.11 | 2007 | 家庭因素 |
图 3 CNKI数据库文献关键词共现图谱
Figure 3 Co-occurrence map of key words in CNKI
突现词是指在某段时间内使用频次快速增长的关键词,可以用来预测领域内的新兴趋势[13]。突现度越高,越能说明在一段时间内该趋势的研究强度,分析突现词可以得到该研究领域在时间上的演变趋势。在科学文献中的突发趋势和突变可以与内部原因和外部原因联系在一起,典型的内部原因包括领域内新的发现及科技突破,而外部原因如社会热点问题、突发重大新闻等,则可能会激发科学家从新的角度研究某一课题[14]。对国内文献进行突现词分析,得到1996年至2023年的突现词列表,共20个,以突现起始年排序,结果如图4所示。其中,红色代表该突现词突现的时间段。“家庭教育”“家庭因素”和“中介效应”作为2023年的突现词,在社会科学领域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家庭教育指的是父母对子女进行的教育和培养,包括情感关怀、价值观传递、学习指导等方面。
图表显示,早期(如1998年)的突现词主要集中在“中学生”“人格特征”等较为基础的教育心理学领域。随着时间的推移,关键词逐渐扩展到更具体的领域,如“高中生”“父母”“教养方式”等,这些与家庭教育和亲子关系密切相关的词汇在2000年初期开始凸显。进入21世纪后,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技术的发展,“网络成瘾”成了一个重要的突现词,从2007年开始出现,并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持续受到关注。这反映了社会对技术成瘾问题,特别是青少年技术成瘾问题的日益重视。“父母”“教养方式”等关键词在图表中的出现,直接关联到本研究的核心议题,即父母教养方式如何影响中小学生的技术成瘾性。这些关键词的突现度说明了该领域在近年来受到了广泛的关注和深入的研究。“网络成瘾”作为技术成瘾的一个重要方面,其突现度在图表中尤为显著,进一步强调了研究父母教养方式对这一问题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根据突现词的分析,我们可以推测领域内新的发现及科技突破(如互联网的普及)作为内部原因,推动了研究者们对技术成瘾问题的关注。同时,外部原因如社会热点问题(如青少年网络成瘾现象的日益严重)也激发了科学家们从家庭教育和父母教养方式等新的角度研究这一问题。
图 4 CNKI数据库突现词列表
Figure 4 List of emergent words in CNKI
关键词是一篇文章的核心,是对文章研究对象的高度概括及凝练[15]。在CiteSpace软件中对国内文献进行关键词聚类,并以时间轴的形式绘制1996年至2023年的关键词共现时间轴图谱,结果如图5所示。以时间轴的形式呈现关键词的共现情况,可以更直观地观察研究主题的变迁与演进。图谱轴线的数量代表文献聚类的类数,每个聚类是由多个紧密相关的词组成的,聚类主题的数字标签代表该聚类中关键词的数量,数字越小,聚类中包含的关键词越多。由图5可知,共聚类7个主题,分别为“家庭教育”“大学生”“行为”“初中生”“网络成瘾”“高中生”“教养方式”“应付方式”。
通过对关键词的时间聚类可以将本研究主题划分为以下四个阶段:(1)初期阶段(1996—2005年):在这个时间段,关键词主要集中在“家庭教育”“中小学生”以及“心理特征”等基础领域。这反映了研究的起点是关注家庭环境对学生心理发展的普遍影响,而尚未具体深入到技术成瘾的问题。节点标签如“0家庭教育”“3初中生”“5高中生”以及“2行为”的出现,表明研究者们已经开始关注不同年龄段的中小学生的行为和心理特点。(2)发展阶段(2005—2010年):随着互联网的逐渐普及,关键词开始涉及“网络成瘾”及其相关问题,如“手机依赖”“网游成瘾”等。这些关键词的出现标志着研究者们开始关注技术因素对中小学生的影响。节点如“4网络成瘾”“1大学生手机成瘾”“3网游成瘾”等开始与“家庭教育”和“中小学生”等关键词相连,显示出家庭环境与技术成瘾之间可能存在的关联。(3)深入阶段(2010—2020年):在这个阶段,研究者们更加深入地探讨了家庭教养方式对学生技术成瘾的具体影响。关键词如“教养方式”“预防作用”“教育策略”等频繁出现,并与“网络成瘾”等关键词紧密相连。节点间的连接变得更加复杂和多样化,反映了研究者们从多个角度和层面分析教养方式与技术成瘾之间的关系。同时,一些新的关键词如“亲子关系”“家庭气氛”“坚毅”等也开始出现在图表中,这些关键词可能代表了教养方式中更具体的方面或因素。(4)综合与扩展阶段(2020—2023年):在这个阶段,研究呈现出更加综合和扩展的趋势。关键词的聚类不仅局限于教养方式和技术成瘾的直接关系,还涉及了更广泛的心理和社会因素。节点如“心理资本”“心理弹性”“归因方式”等开始与之前的关键词相结合,形成了更加复杂和全面的研究框架。此外,一些新的研究对象如“长学制学生”“中职学生”等也开始出现在图表中,这表明研究者在关注中小学生技术成瘾问题的同时,也开始将研究范围扩展到其他年龄段和群体。
通过分析关键词聚类的时间线图,可以清晰地看到研究者们对“父母教养方式对中小学生技术成瘾性影响”这一主题的关注点的演变过程。从初期的家庭教育、中小学生心理特征等基础领域的研究,到逐渐深入到技术成瘾问题及其与家庭教养方式的关系的探讨,再到最终形成综合和扩展的研究框架,这一过程体现了学术研究的不断深入和发展。
图 5 CNKI数据库关键词聚类时间轴图谱
Figure 5 Clustering timeline map of key words in CNKI
本文采用文献计量的方法,使用CiteSpace软件对CNKI数据库中1996年1月1日至2023年12月31日“父母教养方式”+“成瘾”的文献进行统计分析。从国内基本情况、研究热点与趋势两个角度对该领域文献进行分析,得出以下结论与建议。
从研究热点来看,网络成瘾与父母教养方式作为学术研究的热点,已经引起了广泛关注。研究表明,父母的教养方式对青少年的网络成瘾有着重要影响。温情理解式的教养方式有助于培养青少年的自信心和自主性,从而减少他们沉迷于网络的可能性。相反,过度保护或过度干涉可能导致青少年对网络寻求情感支持,以弥补现实生活中的不足。此外,父母的强硬拒绝教养方式可能导致青少年产生反叛心理,从而加剧网络成瘾的风险。因此,研究父母教养方式对网络成瘾的影响,有助于制定针对青少年的预防和干预措施。未来的研究还可以探讨不同文化背景下父母教养方式对网络成瘾的影响,以及家庭教养方式与其他环境因素的交互作用。这方面的研究将有助于深入理解网络成瘾的复杂机制,为预防和干预提供更加有效的策略。
从整体研究趋势来看,现有研究多关注教养方式与青少年网络成瘾间的直接关系,较少探讨教养方式起作用的具体机制。在本研究的突现词分析中,显示了一些较新的突现词,如“家庭因素”“自我控制”等,这些词汇的突现可能预示着未来研究将更加关注家庭环境和个体心理因素在技术成瘾问题中的作用。
对于本研究而言,这些趋势提示我们可以进一步探讨父母教养方式如何通过影响家庭环境和培养中小学生的自我控制能力,来预防和干预技术成瘾问题。通过文献回顾,在“父母教养方式与青少年网络成瘾:自我弹性的中介和调节作用检验”一文中,此研究探讨了自我弹性在其中的中介和/或调节作用。在“父母拒绝与留守儿童网络成瘾的关系: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这篇文献中,探讨了同伴支持和自我控制的调节和中介作用,认为父母拒绝不仅可以直接预测留守儿童的网络成瘾,同时能够通过自我控制的中介作用间接预测网络成瘾。此外,同伴支持在父母拒绝对自我控制的影响中起调节作用,当同伴支持水平较高时,留守儿童的父母拒绝对自我控制的负向预测作用明显增强。
第一,综合多维因素分析教养方式的影响。根据上述研究可以发现,教养方式与技术成瘾之间并非单一关系,而是受到多个因素的影响,如家庭气氛、亲子关系、坚毅品质等。因此,建议在研究中采用多维度的分析框架,综合考察不同教养方式(如专制型、权威型、放任型等)在多个心理和社会因素(如自我控制、情绪管理、社会支持等)上的具体表现,以及这些因素如何共同作用于中小学生的技术成瘾性。
第二,关注不同年龄段和群体的差异性。图表中提及了从初中生到高中生的不同年龄段,以及长学制学生、中职生等特殊群体。这些不同年龄段和群体的学生在心理发展、社会环境、技术使用习惯等方面存在差异,因此,教养方式对他们技术成瘾性的影响也可能不同。建议针对不同年龄段和群体进行分层分析,以揭示教养方式在不同情况下的具体作用机制。
第三,开展长期追踪研究以评估教养方式的长期效应。教养方式对学生技术成瘾性的影响可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涉及多个时间点的观察和测量。图表中的时间轴从1996年到2023年,显示了研究的长期性。因此,建议开展长期追踪研究,定期收集数据并进行分析,以评估教养方式在不同时间段内的稳定性和变化性,以及这些变化如何影响中小学生的技术成瘾性。同时,这种长期追踪研究也有助于揭示教养方式与技术成瘾之间的因果关系和潜在的中介机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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