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西交利物浦大学,苏州; 2.苏州科技大学教育学院,苏州
蚕对古往今来的中国百姓而言 ,它有着细致而宏大的影响力,它带来了丝,丝又被织成丝绸、衣服,女性有了主业劳动。织布,从而具有了更高的社会价值,更不要提背后的丝绸文化、跨国贸易、丝绸之路等巨大的历史影响力。这份影响,直到今天还是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如今,我国的桑蚕业已经形成了全年蚕茧产值超过50亿元,工业生产总值100亿元的工业桑蚕体系。
蚕,作为一种被人类驯化逾五千七百年的独特昆虫,其生命历程——从卵的孵化、幼虫的蜕皮成长、吐丝结茧的蛹化、到破茧羽化与繁衍消亡——展现了一种高度象征性的“死亡—重生”循环模式。这一生物学现象在中国文化中被赋予了深远的精神意涵,从嫘祖始蚕的创世神话、“马头娘”的民间传说,到“春蚕到死丝方尽”的文学咏叹,蚕已超越其物质存在,沉淀为中华集体无意识中的一个核心自性原型(Self Archetype)。
荣格学派认为,此类跨文化存在的原型意象,是集体无意识中“反复发生的典型模式”的显现(塞缪尔斯,肖特英弗普,2021)。其中,蚕的蜕变过程高度契合自性原型的运作机制——即通过阶段性解体与重组,导向人格的最终整合(Stein M,2020)。其吐丝结茧的封闭性行为,更可视为个体在自性化进程(Individuation Process)中必经的“炼金术式隔离期”,象征意识与无意识的深度交融(荣格,2020)。
本文旨在运用荣格原型理论,系统分析蚕意象在中国历史文化中的多重象征(如母性奉献、自我牺牲、内在转化),并深入探讨其与人类心理发展阶段的对应关系。
荣格把整个人格叫作“心灵”。他认为,心灵包含一切意识和潜意识的思想、情感和行为。它由意识、个体潜意识和集体潜意识三部分构成,而集体潜意识位于心灵的最深层(申荷永,2012)。
对于集体潜意识的解释,荣格采取了拉马克主义(获得性遗传理论)来解释:它一般是指人类祖先经验的积淀,是人类作出特定反应的先天遗传倾向;它在每一世纪只增加极少的变异,是个体始终意识不到的心理内容(Saunders P & Skar P,2001)。
荣格认为,集体潜意识的主要内容是本能和原型。本能是先天的行为倾向,原型是先天的思维倾向(Stevens A,2003)。原型不能在意识中直接表现出来。荣格用了几十年来研究原型,认为原型的数目是无限的,但最重要的主要有四个:人格面具、阴影、阿尼玛和阿尼姆斯、自性(申荷永,2012;申荷永,2020)。
阿尼玛与阿尼姆斯是荣格提出的性别对立原型(Gender-linked Archetypes),分别代表男性无意识中的女性特质(阿尼玛)与女性无意识中的男性特质(阿尼姆斯)(申荷永,2012)。它们是无意识的补偿功能,使个体能够与异性心理成分建立联系。荣格后期在《移情心理学》中进一步指出,阿尼玛/阿尼姆斯的整合是自性化的关键步骤:“只有当男性接纳其阿尼玛(而非投射到外部女性身上),女性直面其阿尼姆斯(而非被其支配),个体才能实现心理完整。”(荣格,2020)
自性是代表个体统一的无意识和意识的原型(Stein M,2020)。荣格经常以圆形、方形或曼荼罗来代表自性(The Self)。在荣格看来,人有两种不同的人格中心:一个是自我(Ego),作为意识的中心,另一个是自性(Self),是潜意识人格的中心。
自性作为集体无意识的核心原型,起到对所有原型的统一、组织和使秩序化的作用。
荣格认为,从出生起,每个人都有一种原始的完整感——自性,它引领和指导我们走向个人的最终目标:个性的命中注定的组合的最完整的表现,即实现一种有凝聚力的自我意识。
相传,嫘祖是远古时期西陵氏之女,轩辕黄帝的元妃。她发明了养蚕,史称“嫘祖始蚕”。传闻她带着孩子们在树林里玩耍时,孩子们发现了从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嫘祖感念万物皆有情,将这个丑陋的小虫子带回了家,却不料它开始吐丝结茧。偶然的机会,嫘祖用树枝拔掉在开水里的蚕茧,发现绕出来很多软软洁白的丝线,便召女工编织,这就有了丝绸。
嫘祖感念虫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所以赐名:蚕。蚕和嫘祖之间的联结,让我们似乎看到后者看见了前者,从而把它带到了和人类的联结之中。嫘祖始蚕传说中,蚕被视为“天赐之礼”,其吐丝行为象征母性奉献与生产力。
太古的时候,有一位父亲出外征战,家里只留下一个女儿。女儿养了一匹公马。一日女儿思念父亲,就开玩笑地对那匹马说:“如果你能帮我把父亲接回来,我就嫁给你。”那马听了这话,真的跑到父亲那里,把父亲接了回来。为了感谢那匹马,父亲精心地照顾那匹马,谁知马却不吃食。每次看到姑娘出入都非常兴奋,高声长嘶。父亲感到非常奇怪,偷偷地责问女儿。女儿就把先前对马说的戏言告诉了父亲。于是父亲杀了那匹马,将马皮挂在院子中。
父亲再次出征,女儿就和邻居家的女孩在院子里玩。女孩用脚踢马皮,并且还说:“你是畜生,怎么能娶人当媳妇呢?你被杀死剥皮,不是自找的吗?”话还没说完,只见马皮腾空而起,卷着姑娘不见了。过了几天,姑娘和马皮都化成了蚕,在树上吐丝。乡亲们便把这种树叫作“桑”,桑者,丧也,是说姑娘是在桑树下献身的。父亲知道了,十分伤心。一天,蚕女乘流云驾此马,从天而降,对父亲说:“天帝封我为女仙,位在九宫仙嫔之列,在天界过得很自在,请不必为女儿担心。”说罢,升天而去。于是各地纷纷盖起蚕神庙,塑一女子之像,身披马皮,俗称“马头娘 ”,祈祷蚕桑,颇为灵验。
和发现蚕并发展了蚕对人类影响力的嫘祖的故事不同,“马头娘”的民间故事,似乎更贴近古代人民对于蚕这一古老昆虫最丰富的想象。
从外形上觉得蚕的大头很像马,而成虫时候柔软的身体很像是姑娘;而在蚕短暂、不断变化形态的一生中,让人们想象出了这么一出故事:发生在动物马和人类女孩之间,惊心动魄而又令人唏嘘不已的悲壮故事。“马头娘”故事通过人兽合一的奇幻叙事,揭示阴性力量(女性)与阳性力量(马/父亲)的冲突。蚕的“化形”结局暗示:傲慢与践踏终将导向毁灭,唯有接纳阴影方可实现升华。
从古至今,中国文人赋予了蚕丰富的精神象征,创作了无数精彩的诗歌作品。他们在其中借蚕,抒发了内心深处的自我牺牲、忘我投入、真挚爱情等精神。李商隐“春蚕到死丝方尽”等诗句,将蚕的生理特征(吐丝至死)投射为文人精神(忠贞、奉献),反映集体无意识中对“牺牲-重生”原型的认同。
蚕的生命周期与人类心理发展的相似性并非偶然。荣格在《转化的象征》(Symbols of Transformation)中指出:“自然界中的周期性变化,往往以象征形式反映着人类心灵的成长轨迹。”(Stein M,2020)这种对应关系在蚕的变态过程中表现得尤为显著——其每个生理阶段都暗合着自性化历程的关键节点。以下分析将揭示:蚕从幼虫到飞蛾的转化,恰如个体从人格面具(Persona)的建构到自性(Self)实现的完整过程。
蚕,在整个成长过程中,要经历四次蜕皮,如表1所示。蜕皮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旧的表皮脱落,新的表皮才会长出来。蜕掉原有的皮本身就疼痛难忍,在新皮长出来之前,往往还要面临着行动不便、无法捕食、甚至无法抵御天敌的危险。
表 1 蚕的生命周期表
Table 1 The life cycle of silkworms
日数 | 名称 | 变化描述 |
第4天 | 一龄蚕 | 第一次蜕皮入眠一天 |
第8天 | 二龄蚕 | 第二次蜕皮入眠一天 |
第14天 | 三龄蚕 | 第三次蜕皮入眠一天 |
第20天 | 四龄蚕 | 第四次蜕皮入眠一天 |
第26天 | 五龄蚕 | 蚕体半透明,称熟蚕 |
第30天 | 蚕蛹 | 上山吐丝结茧后成蛹 |
第43天 | 蚕蛾 | 蛹蜕皮成蛾破茧而出 |
第45天 | 交尾 | 成虫交尾 |
第46天 | 产卵 | 产卵后不食而亡 |
中国有句俗语叫作:“感觉自己像蜕了一层皮”,人们常用这样的语言形容某个人经历过一番磨难,有某种重生的感觉,自己和以前很不一样了。这种不一样,大多数情况下是个体的成长。
临床个案:
大学生树,说起自己高二和高三的经历,那段时光里自己是孤独的,也是疯狂的。
孤独在于,高中几乎没有深入的社交,最多的记忆是自己一个人,比如站在教学楼偏僻的某间教室,很久很久地盯着远处的大海看,耳机里播放着孤寂的歌曲。
疯狂在于,拼命学习——同学们课间休息,自己却是在一遍遍地做题、背知识点,但是学习效果也甚微。旁观的同学,事后告诉她,那时候都担心她会“学死”。
女孩树说,如今大二了,回忆高中的那段时光,能感受到自己成长了很多,像是一个蜕皮的过程,之后的自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个全新的、更成熟的自己。但是如果让自己选择,自己不愿意回到那段时光里,太痛苦了……
这个个案是在大学时期主动寻求心理咨询,主要诉求是人际交往和情绪调节。她感到自己对人际不信任,对爱情没有期。
在咨询初期,来访会好几次谈到这段高中的蜕皮期,这是她走向自性化道路中很重要的一个阶段,她在这份孤独和疯狂中,实际上离内心深处的自我更近了,通过长期地贴近和联结,其自我中被压抑和遗弃的一部分逐渐回到意识层面。
蚕在第4、8、14、20天的蜕皮,似乎对应人类在未成年前的几个重要的成长阶段:婴儿期(0~3岁)、幼儿期(3~6岁)、童年期(6~12岁)、青春期(12~18岁)。人类在这些阶段,也经历着自己的“蜕皮”,完成相应的社会适应任务。
每次蜕皮,蚕都在成长,变得更为成熟、有力量;同样,人类在每个年龄阶段的成长,也会让自我更有力量,培养出希望感、控制感、目标感、能力信心、确定感等。
从荣格心理分析的视角看,成年前的这些“蜕皮”阶段,让我们逐步适应社会,拥有更灵活、更能适应环境的各种人格面具,从而在社会中获得稳定的资源和地位。
结茧,是一种自我保护和孕育转化。如果说排解氨基酸是蚕为了避免来自内部的毒害,那么把丝吐成一个圈将自己包围则是为了避免来自外部的毒害。
“蚕蛹”具有特殊的象征意义,是一种短暂的稳定期、是从虫到会飞的蛾的转化阶段。蚕蛹的状态,带有自我封闭的意味,与外界切断联系,很像道家的“闭关修炼”。
在人生的许多阶段,在通往自性化的道路上,我们都需要这样的“蚕蛹”的阶段:长时间独处,生活变得非常单一,甚至呈现一潭死水的幻象,但内部却在发生巨大变化,一个全新的形态正在孕育。
结茧期象征个体暂时脱离社会角色(如笔者研究生毕业后的独居阶段),通过“炼金术式”的内省,完成无意识内容的整合。此阶段需直面阴影,如“树”对人际不信任的根源探索。
在自性化的道路上,从“蚕虫”到“飞蛾”,象征着某种意义上的超越。蚕蛹中的13天是非常漫长的,是蚕短暂一生的三分之一。但在这漫长的蚕蛹期结束之日,穿越狭长的黑暗通道,蚕虫长出了翅膀,得以飞翔。
对人类而言,羽化象征自性化的阶段性完成,个体获得更完整的自我认知(如“树”大学后期的自我接纳),为亲密关系做好准备。
蚕蛾在生命的最后阶段异常匆匆:用1天的时间寻找配偶进行交尾,再用1天的时间产卵,接着雄蚕蛾在交尾的过程中耗尽死亡,雌蚕蛾则在产卵后不再进食而亡。
在某种程度上让人感受到悲壮和叹息,或许因此才有了关于蚕的民间故事《马头娘》。阴(女子)阳(公马)力量的交融,带来了全新的个体、升华,却也导致旧个体的死亡。
在一个人自性化的道路上,“交尾”有着深刻的象征意义:它是阴阳两种力量的交融与平衡,是一种“沐浴”,是为产生“第三个物质”提供了可能,是对立统一——两者连为一体,从这个新的合体中,一个新的生命(如婴儿)出现。
从个体层面,蚕的意象让我们看到一条自性化的追求之路。
蜕皮代表一次次受难后的修炼,慢慢从蚕虫变成熟蚕,如同人类从婴儿成长为顶天立地、有独立思想、丰富情感的成年人。经历结茧期,在黑暗的蚕蛹里度过蚕漫长的三分之一的时光,约13天左右,人也会懂得独处之道,与内心深处的自性产生联结,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熟与独立,从而为下个阶段的亲密关系和养育后代做好准备。
破茧成蛾后,蚕蛾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了生命最后阶段的交尾、产卵,然后走向死亡,而人类则用更漫长的时光,不断进入新生、蜕皮、再蜕皮、吐丝、结茧、成蛾、交尾、产卵、死亡、再新生的循环……人类身心灵的修炼,周而复始。
自性化之路对每个个体而言,是孤独又同一、痛苦又怅然、美丽又残忍的,是贯穿一生的过程。
前文提到了中国民间广为流传的《马头娘》,其故事情节让笔者不禁想起西方一个著名的童话故事《青蛙王子》。
从前有个美丽的公主,很喜欢玩一个金球。结果有一天,金球掉进深深的水里,一只青蛙帮公主捞起球来,但是要公主亲他一下。公主首先答应了,但是等青蛙把球捞上来以后公主就反悔跑了。青蛙跟着跑到公主家里,这事就被国王知道了,国王说别人在困难的时候帮助了你,你不能言而无信。青蛙要和公主一起吃饭,还要在她的床上睡觉,公主生气一下就把它扔向墙角,青蛙一落地就变成了王子,原来他被巫婆施了魔法才变成青蛙。
这两个极其相似却又不同的东西方故事,为蚕意象的原型分析提供了更多视角,尤其在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层面。
中国民间故事《马头娘》,大概源于人们觉得蚕的外表像马,更准确地说:外皮是马皮,内部像裹着柔软的姑娘;又或者因桑树与“丧”的谐音,让故事以悲剧收尾。姑娘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爸爸,他为了留住女儿而把马杀掉了,并把马皮挂在院子里。这是一种违背承诺,从而为后面的故事埋下了隐患。这个父亲显然没有国王那般有更深入、长远的洞见。如果她的父亲可以像《青蛙王子》里的国王那般,对哪怕最卑微低贱的男子,都有着一份尊重和坚守,对女儿也是会培养积极阳性的性格特质,比如开朗、爽直,最终她就会被养育成一个真正的公主,从而收获美好的婚姻家庭。
西方的童话故事《青蛙王子》和《马头娘》故事,最大的一处不同是父亲的态度。公主的父亲即国王,是批评了自己的女儿,告诉她答应别人的要做到,也要懂得去报答青蛙王子。这其中有一种高贵的品质,和更长远、深入的洞察。
蚕意象中关于《马头娘》的民间故事,让我们看到这一古老昆虫身上极具阿尼玛和阿尼姆斯的原型意味。在故事中,马被杀死,终结了阿尼姆斯身上的动物性特质,而姑娘被马皮掳走,合二为一,在桑树下,化为桑蚕,最后飞身为蚕神。阿尼玛身上的傲慢、无礼、践踏动物性的负性特质,也得到了另一种形式的转化。
现实人类社会中,对于很多夫妻而言,阿尼玛被负性的阿尼姆斯吞噬的悲剧,就如同这个《马头娘》故事里的姑娘,因为咒骂这匹马:“你是畜生,怎么能娶人当媳妇呢?”阴性力量对阳性力量的贬低和蔑视,最终导致阳性力量对阴性力量的吞噬和毁灭。
两者对比揭示:阴性力量的压抑(如故事中父亲的功利态度)将导致关系失衡,而阳性力量的尊重(如国王的公正)可促成转化。
婚姻并非仅由结婚宣誓、交换戒指、切结婚蛋糕及享受蜜月便能带来转化。婚姻需经历诸多阶段与危机,只有当关系发展并深化,伴侣间的非理性结合得以滋长并保持稳定时,才能将婚姻视为一种转化关系。在这种转化关系中,没有简单的是非对错,而是生命的存在、结合的精神以及共同修炼的信仰。这种深深的联结感,超越时空,两个个体深深地彼此影响,外貌上越来越相像,精神上彼此滋养,各自独立,却又充满联
结感。
荣格将婚姻视为“对立面的结合”(荣格,卫礼贤,2016),伴侣通过冲突与融合,实现“第三个产物”(如共同价值观)。这一过程需平衡阿尼玛与阿尼姆斯,避免“马头娘式”的吞噬悲剧。
蚕的一生不仅是生物学现象,更是“自性化”的隐喻:其“死亡—重生”的循环象征着人类对完整性的永恒追求。在当代心理学实践中,蚕意象为个体成长与关系转化提供了跨文化参照,启示我们:唯有接纳阴影、平衡阴阳,方能破茧成“人”。
[1] 塞缪尔斯, 肖特英弗普. (2021). 荣格心理学关键词 (杨绍刚 译).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2] Stein, M. (2020). 转化之旅: 自性的追寻. 心灵工坊出版社.
[3] 荣格. (2020). 心理学与炼金术 (杨绍刚 译). 译林出版社.
[4] 申荷永. (2012). 荣格与分析心理学.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5] Saunders, P., & Skar, P. (2001). Archetypes, complexes and self-organization. Journal of Analytical Psychology, 46(2), 305-323.
[6] Stevens, A. (2003). Jung: 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7] 申荷永. (2020). 核心心理学:申荷永斐恩讲座. 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8] 荣格. (2020). 移情心理学 (李孟潮,闻锦玉 译). 译林出版社.
[9] 荣格, 卫礼贤. (2016). 金花的秘密 (陳世動, 伍如婷 译). 商务印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