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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心理学自诞生以来,始终致力于破解人类思维的运作机制。然而,现有文化心理学研究存在两个问题:一是文化如何影响认知的中介路径不明确;二是文化在心理咨询中的作用机制缺乏系统理论。本研究旨在解决这两大问题。
现有理论多聚焦认知加工的“效率差异”或“病理机制”,忽视了文化、经验对三观和本能认知的深层塑造影响。在人性智慧心理学的心理咨询实践中,大量案例显示:单纯修正显性认知(如负性自动思维),难以实现快速且长期的康复;而从“三观”“文化认同”“经验重新解读”等底层维度介入,却能实现根源性疗愈,显著降低复发率。这一现象揭示:人类认知的运作既受生物本能驱动,又受文化智慧训导,最终由良知校准方向。
本文提出“文化塑构认知系统”理论,旨在构建更贴合人性本质的认知模型,为理解人类行为与优化心理干预提供新框架。
人类认知系统呈现“冰山式”双层结构如图1所示。水面之上是显性认知,水下根基是隐性认知,两者通过“互构机制”形成动态平衡。
图 1 文化塑构认知系统的理论模型
Figure 1 Theoretical model of cognitive system shaped by culture
(1)显性认知
显性认知是个体在具体场景中可清晰察觉的思考与判断,表现为对问题的即时解读、可意识到的情绪体验、外显的行为倾向。其特点是情境性、易变性、可调节性,类似“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直接反映个体对当下事件的认知。
(2)隐性认知
隐性认知是深植于深层意识的认知系统,构成个体的人格底色,涵盖“内隐社会认知”(对他人、群体、社会规则的无意识认知)与“内隐个人认知”(对自我价值、三观、特质、行为模式的无意识认知),两者共同决定认知系统的自动化加工倾向。其核心特征为:
①难以察觉性:个体通常难以直接意识到其存在,仅经验丰富且自我觉察能力强的人,可通过反思提炼察觉自身或他人的隐性认知状态。
②相对稳定性:形成于长期社会化经验(童年及青少年期为关键阶段),一旦形成便具有跨场景一致性。
③决定性:通过筛选信息、赋予意义,决定显性认知的方向与性质。
④可变性:文化影响或个体经验经认同内化后,会改变三观,进而重塑隐性认知,甚至影响本能认知如图2所示。
图 2 文化与经验作用于认知系统的理论模型
Figure 2 Theoretical model of culture and experience acting on the cognitive system
内隐社会认知与内隐个人认知存在双向强化机制:如“他人会否定不完美者”的内隐社会认知,会固化“我必须完美”的内隐个人认知;反之,“我无能”的内隐个人认知,会触发“他人都轻视我”的内隐社会认知。传统对内隐认知的干预方法,因未触及深层基底认知,难以实现长效改变。隐性认知决定了认知系统的走向,其改变能带动显性认知变革,比直接干预显性认知更有效。
隐性认知由本能认知、三观认知与良知构成,三者如同“土壤中的养分”,共同决定认知的“肥沃度”。
(1)本能认知
本能认知是基因编码的先天认知模块,核心功能为保障个体生存与繁衍,表现为:趋利避害的自发反应、情绪驱动的原始判断、简化的直觉式信息加工。其运作遵循“生存优先”原则,反应速度快,无需理性参与,是认知系统的“原始操作系统”。
(2)三观认知
本理论中的“三观认知”,指个体对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形成的较稳定的认知模式,其形成与改变均受文化影响 —— 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家庭教化、社会规训,会通过认同内化塑造个体的三观认知,而当个体接触新的文化经验或主动反思时,三观认知也会随之调整。具体表现为:
①自我价值的定义方式(如华人文化中“自我价值=关系中的被需要”,西方文化中“自我价值=个体独特性”);
②行为规则的潜在预设(如“礼尚往来”“契约精神”);
③人生意义的终极锚点(如“光宗耀祖”“自我实现”)。
其运作遵循“意义优先”原则,通过家庭教化、社会规训与主动学习,将外在文化与内在经验经认同后内化为自身的认知。
(3)良知
良知是超越本能与文化的终极判断标准,源于人类的先天直觉认知,核心功能是保障群体协作的道德秩序,表现为:跨文化共通的道德直觉、基于人性的价值判断、对不良文化的反思能力。其运作遵循“良知优先”原则,既是先天禀赋,又经文化涵养深化,是认知系统的“道德防火墙”。
显性认知与隐性认知通过“筛选—解读—反馈”形成动态互构。
(1)隐性认知对显性认知的塑造
隐性认知通过“意义赋予”决定显性认知内容:本能认知优先关注生存相关线索(如威胁、资源);三观认知将信息纳入价值框架(如“受辱=失败”或“受辱=考验”);良知判断行为是否符合人性底线(如“报复是否会伤害人”)。
案例:韩信面对羞辱时,本能认知触发愤怒,若三观认知为“小不忍则乱大谋”则会将其解读为“必须忍耐”,若为“士可杀不可辱”则会解读为“必须反击”,良知若认同“好生之德”则会抑制冲动,避免伤人,最终导向“忍辱”“理性沟通”的显性认知。隐性认知会形成认知惯性,影响同类场景的行为策略,直至被文化或道理改变。
(2)显性认知对隐性认知的反哺
显性认知通过“经验强化”或“反思重构”改变隐性认知:重复的显性行为可固化为隐性认知;对显性认知的反思可松动旧有隐性认知;显性认知的外部反馈会形成“认知镜像”,重塑三观认知;显性认知的自身反馈也会反向塑造三观认知。
案例:个体通过学习 “韩信胯下之辱” 的典故,或借鉴自身 “忍辱” 后妥善化解矛盾的经验反馈,会将 “忍辱有意义” 这一显性认知,逐步认同并内化为自身三观认知体系的一部分,最终实现对 “受辱” 本能反应模式的改变与修正。
隐性认知的三重结构通过“认同内化”过程,实现从“本能主导”到“良知校准后的三观主导”的转化,核心机制包括动机迁移、心理身份重构与情绪智力升维。
本能驱动的动机是“即时生存需求”(如避免疼痛、维护安全感),三观与良知驱动的动机是“长远意义追求”(如实现目标、坚守价值),两者的转化体现“认知坐标系的切换”。
(1)本能认知驱动的“忍辱”
当个体判断“战斗必败”时,本能认知触发“逃跑”反应,表现为“忍辱”,其动机是“避免更大伤害”,伴随委屈、不甘情绪,本质是“生存优先”的无奈选择,属于被动妥协的生存策略。
(2)三观认知驱动的“忍辱”
三观认知介入时,“忍辱”被赋予超越即时情绪的意义(如“小不忍则乱大谋”“和为贵”),经认同内化后,动机转变为“服务更高价值”,情绪体验为坚定、克制,是一种主动选择的价值践行。“认同内化” 指个体将外部信息(如道理、文化智慧)或自身内部经验,通过理解、筛选、意义重构等主动认知加工过程进行甄别:若与自身三观不匹配,则予以拒绝;若与自身三观相符,或被认为能够突破原有认知局限,则会从内心深处予以认同,并将其转化为自身认知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最终形成稳定且具有自主性的认知模式。
该过程的核心在于 “三观匹配” 与 “自我认同”,最终指向 “认知的主体性认同建构”。因此,当灌输、说教类信息与个体三观不匹配,或无法获得其内在认同时,就会被个体排斥;而那些与个体三观相符、且能使其产生内在认同的认知,不仅会内化为个体新的认知内容,还会进一步引发情绪与行为层面的改变。
(3)良知驱动的“忍辱”
良知主导时,“忍辱”会成为对“人性共通性”的认同,动机升华为“坚守人性底线”,情绪体验为平静、慈悲。
心理身份是个体基于外部社会环境的评价,以及自身对这些评价的认同,所形成的一种内在身份形象(如“我是一个内向的人”“我是一个自卑的人”等)。个体一旦形成某种心理身份,便具有该身份的性格、认知、行为方式及所有特质。
例如,员工晋升为老板后会更负责,未婚男孩变成丈夫和爸爸后,可能会工作更认真、改变沉迷玩乐的行为,这是社会身份的转变带来的变化,虽只是角色重构,却会产生强大的心理驱动力让行为模式系统调整。
基于认同内化后改变的心理身份,也会在改变认知后(如从“我是自卑的人”,改变为“我是自信的人”),会产生认知跃迁的效果,从而产生强大的心理驱动力和情绪、行为的改变,甚至让人在顿悟中实现心理问题的深度康复。
情绪是认知转化的“晴雨表”,本能驱动“原始情绪”,三观驱动“社会情绪”,良知驱动“超越情绪”,三者会发生转化,从而反映认知层次的提升。
①原始情绪
由边缘系统快速触发,直接关联生存需求,特点是反应快、强度高、持续时间短、缺乏反思(如被羞辱时的愤怒)。
②社会情绪
是原始情绪经文化过滤后的表现,与社会评价绑定,持续时间较长(如“羞耻”“自豪”)。
③超越情绪
是对情绪本身的觉察与转化,超越个体得失,指向人性共通体验(如“平静”“悲悯”)。
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在吸收传统理论合理成分的基础上,实现了对认知本质的重新阐释、文化作用机制的深化揭示与干预目标的系统重构,是对传统认知理论的突破,为心理学研究提供了新视角。
图 3 人性智慧心理学认知心理模型
Figure 3 Cognitive psychological model of HWP
埃利斯ABC认知模型(情境—认知—情绪)未涉及对文化改变认知的途径,在解释心理问题时存在局限性,因此构建人性智慧心理学认知模型如图3所示。
该模型以 “认知分层互动” 与 “问题解决导向” 为核心,构建了 “情境事件—情境认知—问题情境—问题认知—情绪—行为—症状” 的动态链条。
个体情绪并非完全由情境与情境认知直接引发,而是由三观认知这一隐性认知决定。当个体面对 “情境事件” 时,“情境认知” 具备经三观认知调整后的弹性:若认知具有弹性,小摩擦会被定义为 “可协商的差异”;若认知存在偏执,则会将小摩擦定义为 “重大威胁”——例如,个体采取冲动报复行动后,可能引发对方的反报复行为,进而形成冤冤相报、难以化解的新问题,持续影响自身 “情绪”。
在此过程中,“情境事件”会在偏执型情境认知的作用下转变为“问题情境”;随后,“问题认知”会对“归因、应对策略及资源评估”展开表层加工。其中,有效问题认知(如 “归因客观、策略明确”)会引发正性情绪与适应性行为;无效问题认知(如 “归因极端、资源评估消极”)则会引发负性情绪,以及退缩或冲动行为。若问题长期未能解决,将持续诱发负面情绪,进而可能导致抑郁症、焦虑症等心理问题。
值得注意的是,反复且有效的问题解决,会强化三观认知中的弹性信念;而持续的问题解决失败,则会固化偏执性认知。
(1)与卡尼曼“双系统理论”的比较
卡尼曼将认知划分为“快系统”(自动化)与“慢系统”(理性化),仅关注认知效率差异,忽视文化与人性内涵。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则指出:隐性认知的本能认知虽类似“快系统”,但可被三观主动调控;显性认知可因隐性认知预先塑构而快速运行,隐性认知也可因文化调控进入“慢加工”状态,且“慢思考”更可能是文化意义与良知判断的整合过程。
(2)与贝克“核心信念模型”的比较
贝克CBT理论聚焦“负性核心信念”,将干预局限于“修正病理信念”。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强调:认知底层还存在“三观认知与良知”等内容,而非单一负性信念;干预目标是整体三观系统的升华,而非“局部修正”——如通过文化浸润提升思想境界,从根源瓦解负性认知滋生的土壤,避免“头痛医头”的局限。
传统西方认知理论多将文化视为“干扰变量”,追求“去文化”的普适模型;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则为“文化”赋予核心地位:
(1)文化是隐性认知的“养分调节机制”,通过价值观、习俗等持续改良隐性认知“土壤成分”;
(2)文化差异导致认知路径多样性,这是文化适配的结果;
(3)本土文化是心理咨询的“天然锚点”——如针对华人因受辱引发的抑郁症,咨询师可运用“修身齐家”“韩信受辱”等文化符号,快速激活其三观认知,推动认知转化,甚至可实现“一语惊醒梦中人”的顿悟。
传统认知干预以“消除症状”为目标;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将目标升级为“人性成长”。
(1)从“对抗问题”到“转化问题”
将“受辱后的愤怒”转化为对“和为贵”“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认知,从而将“忍”“和”作为解决问题的策略,实现情绪平稳,而非压抑或简单疏导情绪。
(2)从“行为改变”到“心理身份重构”
借助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等文化智慧,可帮助个体完成心理身份的转变:从 “受害者” ,转向 “成长者” 心理身份。这种转变并非社会身份的转变,也不是单一的认知改变或单纯的行为改变,而是认知层面的根本革新,进而推动行为与情绪的彻底改变,实现完全康复。
(3)从“避免复发”到“主动升华”
借助文化塑构实现认知升级后,个体在面对新冲突时,能够以良知自觉与文化智慧主动应对:既守住人性底线,又将冲突转化为认知成长的契机,进而达到 “理得心安” 的境界,最终实现认知境界的升华与情绪的快速平复。当认知境界得到升华,个体便能从内心真正放下正纠结的心理问题,进而从底层修正隐性认知,大幅降低心理问题的复发率。
基于文化塑构认知系统的心理咨询,可以突破传统心理咨询“修枝剪叶”式的局部干预,形成“土壤改良”式系统干预框架,在抑郁症、焦虑症治疗中效果显著。
郭小丽、常骏垚、沙吗阿杰等(2025)分析评价性条件反射、接近—回避训练等9种内隐认知干预方法,发现除正念冥想与靶向记忆再激活(TMR)外,其余方法均只能呈现短期效果。
尽管研究表明,简短的正念冥想音频干预能够减少内隐种族偏见与性别偏见(Hunsinger et al.,2019;Lueke & Gibson,2015),但此类干预行为与自身价值观的契合度较低,导致其缺乏主动改变偏见的动力,因此该方法的可操作性仍存疑。
研究发现,接受“反刻板印象训练”后再进行靶向记忆再激活(RTMR)的参与者,其内隐偏见显著减少,且该效果至少持续一周(Hu et al.,2015)。然而,后续研究未能重复该结果(Humiston & Wamsley,2019),这表明TMR的干预效果,仍需进一步验证。
根本原因在于9种方法均未重视文化对内隐认知的改变,忽视“三观匹配”与“认同需求”,因而认知改变效果短暂。
“本能认知”源于先天基因、“良知”源于先天禀赋,直接干预难度大;文化塑构认知系统是通过后天经验反馈,与文化智慧间接塑构的调适更具可行性。对三观认知的干预,能在一定程度上重塑本能反应(如保镖训练后,不顾本能的自身安全,形成“保护他人优先”的快速反应)。
三观认知以本土文化符号为锚点,可实现认知框架的柔性重构:面对人际冲突时,文化共鸣使新认知更易内化,为心理干预提供更合适的支撑。
以“受辱引发的抑郁情绪”为例,具体干预步骤如下。
(1)显性认知解析
引导来访者描述“受辱”后的情绪(愤怒、委屈)、认知(如“我没用”)与行为(回避社交),追溯显性认知触发情境,定位隐性认知问题,建立“情境—情境认知—问题—问题认知—情绪—行为—症状”的关联链条。
(2)隐性认知溯源
①本能认知:聚焦受辱瞬间的“战斗—逃跑”应激反应(如脸红耳热),评估本能反应行为(反击激化冲突、逃跑埋下自我否定),为三观认知介入铺垫。
②三观认知:深挖“受辱”解读的文化根源——如“受辱=失败”多源于“被欺负=没本事”的家庭教化;“羞辱是对方素质问题”源于“个体价值独立”的文化影响。通过文化“意义滤镜”的差异解释认知分歧,针对性重构认知。
③良知:捕捉本能与文化矛盾中的“校准信号”,引导察觉良知对“人性底线”的守护,整合本能与文化的合理部分,指向新的平衡。
(3)认知转化实践
①动机迁移:通过“韩信胯下之辱”等案例,说明“忍辱”可服务于长远目标;
②心理身份重构:借助个体曾经的成就,通过对负面认知进行认知重评,帮助个体建立“自信者”身份,摆脱“自卑者”身份,实现认知跃迁;
③经验重新解读:引导消极认知倾向个体,挖掘经验中的积极元素、转变认知视角,弱化消极经验对“三观认知系统”的负面影响,形成更积极的认知层次;
④认知境界升华:借助“祸福相倚”“有容乃大”等文化哲思,引导个体跳脱到更广阔认知维度,从“对错评判”转向“意义创造”,从“自我得失”扩展到“共生理解”;
⑤情绪智力升维:引导情绪觉察,培养同理心与超越情绪,提升情绪调节能力。
(4)巩固与升华
设计“微实践”任务(如下次受辱时,先深呼吸并思考“我的长远目标是什么”);
通过日记反思,强化新认知与日常生活的联结反馈,实现隐性认知稳定重构。
(1)案例展示
来访者小奕(女,26岁),因焦虑症求助,焦虑缓解后,要求针对其强迫症咨询——睡前反复开关手机闹钟,10点该睡却需弄到10点半。
①显性认知干预:引导她领悟“定错闹钟导致迟到的损失可控”(如迟到可与同事协调),行为上要求调完闹钟仅检查一次并默念“确认好了”。
②隐性认知(三观)干预:帮助调整价值观——让她意识到强迫行为危害(迟到损失,远小于强迫症对自身及未来家庭的影响),建立“1000元损失缓冲区”(损失不超1000元则坦然放下);文化层面引导她理解“物极必反”“中庸”理念,强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认知,不必担忧未发生小概率事件。
干预效果:1次咨询后强迫症状消失,伴随20余年的啃咬指甲行为终止,手部外观改善,随访6个月未复发。
(2)研究支持
①维果茨基社会文化理论。维果茨基的社会文化理论(Wertsch,1985,p. 74)认为:“文化工具作为中介” 的层级性,指出儿童通过与 “更有知识的他人”(如教师、家长)互动,将社会文化规则内化为认知图式。我们可以看出:文化既是认知的“脚手架”,也是“校准器”。该理论侧重文化“被动内化”,而文化塑构认知系统更强调文化的“主动干预”。
②神经影像学研究。通过 fMRI 研究的神经证据发现,文化经验对大脑的功能组织具有显著影响。在一个跨文化的神经影像学研究中,相对于情境性自我描述,赞同个体主义价值观的日本人和美国人,在进行概括性自我描述时,表现出更强的内侧前额叶皮层(mPFC)活动。赞同集体主义价值观的人,则对情境性自我描述表现出更强的内侧前额叶皮层活动。研究表明,个体主义一集体主义的文化价值观塑造了自我认识的神经表征(刘将,葛鲁嘉,2010,p.18)。这些发现支持了文化学习过程中神经回路的可塑性及其文化特异性,表明人脑的认知系统是可以在与文化环境的互动中被持续塑构。
③《中国国民心理健康发展报告(2021—2022)》:父母受教育程度为小学及以下的青少年,抑郁得分最高、抑郁风险比例超20%;随父母受教育程度提高,青少年抑郁得分与风险显著下降。这表明文化程度高的父母,其文化智慧能降低孩子心理问题风险,印证文化在心理干预中的正向作用。
(1)认知本质的突破
本理论不仅阐述了文化影响个体三观、并将其内化为个体认知的具体途径,使文化成为改变认知的重要载体,还以此扩展了心理咨询的边界。同时,该理论打破了 “不评判”“不建议” 的心理咨询范式局限,认为只要咨询师能在尊重来访者的前提下,引导其产生内心认同,且所提 “建议” 与来访者的三观相匹配,便可突破这一束缚;并非“不建议”,而是通过“智慧建言”,使文化成为心理咨询中改变个体认知、助力来访者心理成长的有效工具。
(2)本土适配的突破
为本土心理咨询提供“文化适配”支撑,以三观认知为核心,将“中庸”“修身”等本土文化符号作为干预锚点,解决西方理论在华人语境中“水土不服”的问题,通过激活文化认同,降低认知转化阻力。
(3)干预目标的突破
突破传统干预“消除症状”的短期目标,将方向升级为“认知境界提升”与“人性成长”,通过文化浸润引导个体从“被动应对”转向“主动创造意义”,丰富了心理学的人文内涵。
(4)干预效果的突破
提出“土壤改良”式干预,通过三观认知重构与良知校准,从根源改变个体对冲突、挫折的认知模式,降低抑郁症、焦虑症等问题的复发率;通过“心理身份重构”等方法,激发内在成长动力,实现“症状消失—认知稳定—人性成长”的长效康复链条,解决传统干预“治标不治本”的痛点。
(1)实证研究不足
现有干预效果验证多基于小样本本土案例,缺乏大规模跨文化对比数据与长期追踪研究,未充分验证理论在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心理问题类型中的适应性。
(2)量化评估工具缺失
“认同内化”“认知境界提升”等关键过程涉及隐性认知深层重构,目前缺乏标准化评估指标,干预效果难以脱离主观判断,无法精准量化与横向比较。
(1)跨文化对比研究
将探索集体主义与个体主义文化中的认知差异机制,为理论跨文化适配提供依据。
(2)本土化干预工具开发
基于传统文化资源设计标准化干预载体(如将“六尺巷”等故事转化为文化认知素材库),结合隐喻技术引导来访者重构三观认知,建立工具有效性评估体系。
(3)干预技术创新
结合虚拟现实(VR)技术构建“文化情境模拟系统”,模拟“人际冲突”等场景,通过实时反馈,引导来访者运用文化塑构认知系统,提升干预的沉浸式体验与实效性。
文化塑构认知系统将人类认知划分为显性认知与隐性认知,隐性认知包含本能认知、三观认知与良知,三者通过“修身”过程实现从本能驱动到理性认知的转化。该理论突破传统认知理论局限,强调文化对认知的塑造作用与良知的终极校准功能,为理解人类行为提供更贴合人性本质的框架。
这一理论填补了“文化如何作用于认知系统?”的理论空白,通过本土化技术创新,解决了西方心理咨询的局限及其在中国“水土不服”的实践难题。在心理咨询实践中,基于该模型的“土壤改良”式干预,通过唤醒文化认同与良知自觉,实现了心理问题的快速康复与低复发率,彰显了中国本土文化心理学的独特价值。未来,随着理论深化与实证研究推进,以文化塑构认知系统为基础的人性智慧心理学,有望为人类心理学发展贡献“中国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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