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国际心理学管理学院,伦敦
九型人格理论(Enneagram)作为一个深邃的人格类型学体系,其价值在于详尽描述了九种截然不同的人格结构其内在的核心动机、深层恐惧及固有的认知-情感模式。本研究旨在超越其现象学描述层面,尝试从科学心理学的视角切入,力图揭示各类型所体验到的核心心理困境背后稳定的、可解释的内在作用机制。为达成这一深入探究的目标,本研究严谨地采用了三元合一的研究策略:第一,通过文献研究法,我们溯源并整合了来自社会心理学、认知心理学、发展心理学及临床心理学领域中与之相关的经典理论与最新实证研究进展,致力于为每一型人格困境建立一个坚实、跨学科的理论锚点;第二,运用理论分析法,我们对所搜集的理论文献进行批判性审视与交叉整合,逻辑性地推演其与各人格类型动态发展过程的契合度,从而构建出一个能够连接宏观心理学理论与微观个体体验的解释性框架;第三,借助个案访谈法,我们深入接触了12位经过初步评估且明确自身主型的个体(确保每种型号至少有一位代表),通过深度半结构化访谈收集了他们在应对压力、处理内在冲突、人际互动时的第一手叙事材料与鲜活经验,此举确保了我们的理论分析植根于真实世界的复杂性之中,显著增强了研究的生态效度与实践应用价值。
本研究采用目的性抽样(Purposive Sampling)与“滚雪球”抽样(Snowball Sampling) 相结合的策略。招募通过两个渠道进行:(1)专业的九型人格工作坊及认证培训课程;(2)线上心理学社群与论坛。
筛选标准包括:(1)年龄在25至55岁之间,以确保参与者拥有足够的社会生活经验进行反思。(2)主型人格类型必须通过《九型人格评定量表(RHETI)》(中文修订版)进行评估确认,该量表在本研究样本中的内部一致性信度(Cronbach’s α)为0.81。(3)拥有至少5年的全职工作经验,以保证其人格模式在职业环境中有充分展现。最终样本为共12名受访者(男性7人,女性5人),年龄跨度为28至52岁(M=38.5,SD=6.8)。职业分布为:教育行业2人、金融2人、医疗2人、科技3人、艺术2人、行政管理1人。所有受访者的受教育程度均为本科及以上。
访谈设计采用半结构化访谈,核心维度包括:
(1)核心动机:在重大决策中,核心欲望与恐惧如何体现?
(2)压力模式:在压力状态下,会涌现哪些自动化的思维与情绪?
(3)关系策略:在人际互动(尤其是冲突)中,如何调节情感与维持自我形象?
(4)自我认知:如何看待自身的行为模式?是否有改变的意愿与尝试?
(5)数据分析:访谈全程录音并转录为文字稿,采用主题分析法(Thematic Analysis) 进行编码。由两名受过训练的研究员独立完成初步编码,其编码一致性(Kappa系数)为0.84,并通过讨论解决所有分歧。
本研究承认样本量(n=12)对全面覆盖九型人格所有亚型及复杂性的局限性。为增强代表性,笔者确保:(1)每个主型至少1名代表(3号与6号因在预测试中表现出更高的内部变异性而各有2名);(2)涵盖不同职业发展阶段(从业者、管理者、资深专家);(3)包含不同组织背景(企业、事业单位、自由职业)。尽管样本规模符合质性研究对深度探索的需求,但未来研究需通过大样本量化设计进一步验证发现的普适性。 质性分析不仅寻找支持理论假设的证据,也致力于发现“反例”,以呈现人格动力的复杂性。
①反例A(受访者J,男性,5号):与5号典型的“知识囤积”与“沟通退缩”不同,该受访者作为一名资深数据科学家,主动牵头开发了一套“业务知识可视化工具”,将复杂的算法模型转化为业务部门易于理解的图形报表。深度访谈发现,其突破性因素在于:早期系统化的科普写作训练使其掌握了“知识翻译”能力,且因长期身处强依赖跨部门协作的敏捷团队,实践反馈正向强化了其沟通效能。
②反例B(受访者K,女性,9号):该受访者并非一味被动维持和谐。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在所居住的社区成功发起并持续运营了一个“亲子环保营”。其动力源于对自然环境近乎价值观层面的强烈关怀,并且通过多次小范围、低风险的成功倡议(如组织社区旧物交换)积累了足够的自我效能感,印证了“微小主张实践”的有效性。 这些反例说明,当个体接触针对性训练、或在其高度重视的领域积累成功经验时,能够部分超越其主型人格的典型局限。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溯源至利昂·费斯廷格(Leon Festinger,1957)的认知失调理论(Cognitive Dissonance Theory),指当外在奖励或压力显著介入时,个体原有的内在动机反而会被削弱。理论分析表明,1号人格将外部规范与道德标准高度内化为一个严苛的自我监督体系,其最初追求完美与正确的内在动机(“事情本该如此”)极易被对犯错后果(如指责、内疚)的恐惧这一“外在”驱动所替代,从而导致行动力下降、心力耗竭与愉悦感缺失。个案访谈(受访者A,典型1号,男性,38岁,审计师)的质性资料佐证了此点:“我发现自己频繁加班到深夜,驱动力常常很复杂。有时我并非真心认为当下的工作完美有多重要,而是潜意识里害怕被上司或客户挑出哪怕微小的毛病,这种对‘不完美’的恐惧感驱动着我。但做完后,我不仅很难获得成就感,反而感到更空虚和深刻的自我责备,仿佛努力只是为了避免批评,而非为了实现价值。”
(2)心理学建议
干预的核心在于重建稳固的内在动机体系。关键在于帮助1号个体清晰区分“内在的卓越标准”与“僵化的外在规则”。建议进行日常化的动机觉察练习(Motivational Awareness Training),例如在任务开始前或过程中自问:“我此刻做此事,是出于其本真的意义与我的价值观,还是主要出于对不完美的恐惧或外部压力?”同时,鼓励学习为努力的过程而非绝对完美的结果嘉奖自己,实践自我宽恕(Self-forgiveness)。
(3)实证支持
美国心理学家爱德华·L·德西和理查德·M·瑞安(Edward L. Deci and Richard M. Ryan,2000)的自我决定论(Self-determination Theory)强调,支持自主性的环境对于维持内在动机至关重要。一项元分析(Deci et al.,1999)表明,外部奖励对内在动机的削弱效应在小样本实验研究中显著(d=-0.24,p< 0.10),凸显了培养自主性动机的重要性。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显示,此概念根植于人本主义心理学家卡尔·兰塞姆·罗杰斯(Carl Ransom Rogers,1959)提出的“有条件积极关注”(Conditional Positive Regard)理论。理论分析深入指出,2号个体的核心困境在于其自我价值感(Self-worth)完全地、持续地、依情况而定的依赖于“被他人需要、认可和喜爱”这一外在条件之上,他们将爱的给予视为获取爱的唯一途径,导致深刻的自我忽视与情感透支。个案访谈(受访者B,典型2号,女性,29岁,护士)的叙述生动呈现了此机制:“我一直以来都是家里的情感支柱和朋友们的情绪垃圾桶。我享受被需要的感觉。直到有一次我自己经历了重大的挫折,感到非常难过和脆弱,却惊讶地发现身边的人都没有主动察觉或提供支持,我突然情绪爆发了,感到极度委屈和愤怒。那一刻我才惊觉,我的付出背后似乎一直隐藏着一个强烈的祈求——那就是换取别人同等的需要和关爱。我的价值仿佛建立在沙土之上。”
(2)心理学建议
核心干预目标是将自我价值从“被需要”的条件化中解绑(Uncoupling),建立无条件的自我接纳(Unconditional Self-Acceptance)。建议在产生助人行为前进行短暂的“动机筛查”(Motivation Screening):“我的帮助是对方真正所需且请求的吗?还是我自己需要通过帮助行为来感受自己的价值?”练习提供“授人以渔”式的、赋能性的帮助,而非替代性的付出,并学习坦然接受他人有时不需要自己的事实,将关怀的能量转向自身。
(3)实证支持
美国心理学家克里斯汀·聂夫(Kristin Neff,2003)关于自我同情(Self-Compassion)的研究表明,自我同情——包含自我善待、普遍人性和正念——与更稳定的自我价值感正相关,并能有效缓冲条件化自我价值带来的心理风险。研究发现,自我同情水平高的个体,其自我价值感更少依赖于外部评价(r = -0.42,p<0.001)。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将此困境锚定于利昂·费斯廷格(Leon Festinger,1954)开创性提出的社会比较理论(Social Comparison Theory),特别是在缺乏客观标准时,个体通过与他人比较来评估自身能力的倾向。理论分析揭示,3号人格由于早期成长经历可能缺乏稳定、清晰的内在评价坐标体系,因而过度依赖“向上比较”(Upward Social Comparison)来获取自我价值感与行动方向,这使其价值感变得脆弱、波动且持续处于焦虑状态,宛如“橱窗偶像”,其光辉依赖外部灯光。一位在个案访谈中的3号创业者(受访者C,男性,35岁)坦言:“我的情绪和自信心几乎完全被竞争榜单所绑架。我不断地盯着竞争对手的融资额、市场份额和媒体曝光度,即使我的公司稳定盈利且健康发展,只要我在某个排名上不是第一,我就会感到极度的焦虑、不安和强烈的自我怀疑,仿佛自己的一切成就瞬间失去了意义,变得一无是处。”
(2)心理学建议
引导的核心是从“社会比较”转向“自我参照”(Self-referencing)。可通过引导性提问进行认知干预:“假设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我的成就,我仍然会认为我现在做的事情是值得做的吗?它本身能带给我快乐和满足吗?”助力其探索并建立基于内在兴趣、核心价值观(如成长、创造力、真诚连接)而非纯粹外部指标的自我评价体系。
(3) 实证支持
心理学家彭尼洛普·洛克伍德和齐瓦·孔达(Penelope Lockwood and Ziva Kunda,1997)的研究发现,当个体将卓越的他人视为“可能的自我”(Possible Selves)而非单纯的竞争对手时,向上比较可以产生激励而非威胁效应,提升动机与幸福感。这提示干预可以引导3号将比较对象重新框架为未来的学习榜样而非当前的威胁。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主要依据美国心理及精神病学家苏姗·诺伦-霍克西玛(Susan Nolen-Hoeksema,1991)提出的反刍反应风格理论(Response Styles Theory),该理论认为反复、被动地思考负面情绪及其成因和后果会加剧并延长抑郁状态。理论分析认为,4号个体因其对真实性与深度的追求,常将这种反复咀嚼负面情绪、缺失感(Sense of Deficiency)与过往痛苦的心理过程误作一种深刻的自我探索和身份认同的途径,实则陷入了一种被动的、循环的思维模式,非但未能解决问题,反而强化了抑郁情绪、自我怜悯和现实疏离感。个案访谈(受访者D,典型4号,女性,26岁,艺术家)的描述极具代表性:“我会刻意地一整天单曲循环一首极度悲伤的音乐,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编织的充满遗憾和美感的悲剧性叙事里,在一段时间内,我甚至觉得这种感觉很美、很真实、很有深度。但最终的结果往往是,我连续几天都陷入那种情绪漩涡里出不来,创作停滞,日常事务也无法处理,感到越来越孤独,与现实的脱节感越来越强。”
(2)心理学建议
引入“情绪命名”(Affect Labeling)技术来中断反刍循环。引导4号尝试用精确、细腻的词汇去描述和书写当下的感受(例如:“我此刻正在体验一种混合了怀旧、孤独感、对不完美世界的失望,并带有某种审美性哀伤的情绪”),这一过程本身可以激活前额叶的调控功能,帮助调节边缘系统的情绪活动。继而,可以引导他们将强大的情感和创作能量导向主动的艺术表达(如绘画、写作、音乐创作)而非被动的反刍。
(3)实证支持
美国社会认知神经科学家马修·D·利伯曼和他的研究团队(Matthew D. Lieberman et al,2007)的fMRI研究发现,简单地用词语给情绪状态命名(“情绪命名”)可以减弱杏仁核等边缘系统的激活,同时增强前额叶皮层(涉及认知控制)的调节活动。这表明情绪命名不仅是一种描述,更具有神经层面的调节功能,能帮助中断反刍的神经循环。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溯源至科林·卡默勒、乔治·勒文施泰因和马丁·韦伯等三位学者(Colin Camerer,George Loewenstein,and Martin Weber,1989)在经济心理学领域的研究,指一旦个体掌握了某知识,就很难想象没有该知识时的状态,导致知识传递困难。理论分析阐明,5号将知识获取与积累主要作为构建心理安全壁垒、应对充满需求的外部世界的策略。但“知识诅咒”使其难以进行有效的知识转化与降维输出,沟通中容易产生“认知傲慢”或退缩,反而加剧了其认知隔离与情感疏离,巩固了其“旁观者”的角色。一位在个案访谈中的5号资深研究员(受访者E,男性,41岁)反思道:“我可以耗费数月撰写一篇长达数十页、引经据典、细节缜密的技术报告,但当我需要向跨部门同事或管理层用10分钟简要说明核心发现和价值时,我感到极度困难和不适。我潜意识里总觉得他们‘听不懂’是因为背景知识太欠缺,耐心迅速消耗,最终倾向于给出文献索引让他们‘自己去看’,或者干脆避免交流。久而久之,我越发觉得深入的交流不如自己看书研究,孤岛效应愈发明显。”
(2)心理学建议
挑战其进行“知识翻译”(Knowledge Translation)的练习。鼓励5号尝试向一个假想的、充满好奇心但零基础的10岁孩童解释其专业领域内的一个复杂概念。这个过程强迫其打破专业术语的屏障,使用隐喻、类比和简单语言,不仅能极大增强与他人的连接效能,更能通过“费曼学习法”般的输出过程进一步巩固、简化并整合其自身的知识体系,从而打破知识囤积带来的孤立状态。
(3)实证支持
此策略的有效性得到了教育心理学研究的支持。美国心理学家贝瑟妮·里特尔-约翰逊及她的研究团队(Bethany Rittle-Johnson et al.,2017)的实验研究表明,通过向他人解释概念,个体自身的知识结构化程度提升了35%,并且在解决新问题时展现出更强的迁移应用能力(效应量η٢= ٠.٢٨)。这种“学习—输出”循环机制是费曼学习法的核心,它通过强迫个体重构知识表征来深化理解。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链接至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及心理治疗学家阿尔伯特·埃利斯(Albert Ellis,1962)的理性情绪行为疗法(REBT)ABC理论中的“B——信念”(Beliefs)环节,以及认知疗法(Cognitive Therapy)创始人,美国精神病学家阿伦·特姆金·贝克(Aaron Temkin Beck,1976)的“认知扭曲”(Cognitive Distortions)概念,特指将未来事件的潜在负面结果无限放大至灾难性程度的思维模式。理论分析指出,6号人格的大脑“威胁预警系统”(如杏仁核)因其核心恐惧(缺乏支持和引导)而高度敏感,倾向于对不确定性进行自动化的、灾难化的想象和预演,这种思维模式使其长期处于高度警觉、焦虑和耗竭的状态,大量心理能量被用于“预支烦恼”。个案访谈(受访者F,典型6号,女性,33岁,项目经理)的经历完美例证了此过程:“当我看到老板发来一封邮件,标题只有‘有空聊聊’四个字时,我的第一反应绝不是中性或好事。我的大脑会立刻跳闸到最坏的可能性:是不是我负责的上一个项目出现了巨大的、我尚未察觉的纨漏?他要追究我的责任?紧接着,我的想象会像滚雪球一样,开始生动地构建出被严厉批评、当众羞辱、降薪、甚至最终失业的场景。这个过程足以让我心神不宁、工作效率骤降好几小时,而事实上,他通常只是想简单地征求我对新项目的初步意见而已。”
(2)心理学建议
系统性地实践“认知重构”(Cognitive Restructuring)技术。当觉察到灾难化念头浮现时,引导6号将其当作一个假设而非事实,并对其进行法庭证据式的审视和质疑:①支持这个担忧变成现实的客观证据是什么?其发生的真实概率百分比是多少?②即使最坏的情况(1%可能)发生了,我的内部和外部应对资源是什么(如:我的能力、过往经验、朋友支持、解决方案)?③是否存在更可能发生的、中性的或甚至是好的可能性?以此一步步将思维从灾难化的想象拉回到基于现实的、平衡的评估中来。
(3)实证支持
认知重构是认知行为疗法(CBT)的核心技术之一。威廉·霍夫曼、布兰登·J·施迈歇尔和艾伦·巴德利(Wilhelm Hofmann,Schmeichel B J & Baddeley D,2012)的一项综合性元分析证实,该技术能够中度至高度地降低广泛性焦虑障碍患者的灾难化思维频率(效应量g=0.68),且该效果在干预结束后的6个月随访中仍保持稳定。这种基于证据的质疑过程能够有效削弱焦虑思维的自动化进程。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基于两位著名心理学家丹尼尔·吉尔伯特和蒂莫西·威尔逊(Daniel Gilbert & Timothy Wilson,2007)关于“情感预测”(Affective Forecasting)的开创性研究,即个体预测未来事件所带来情感影响的强度和持续时长时存在的系统性误差。理论分析表明,7号个体存在典型的“影响偏差”(Impact Bias),倾向于高估新奇、刺激、变化的活动(“下一个选项”)所能带来的快乐强度和持续时间,同时低估那些平凡、例行、需要耐心深耕的活动所能带来的深层满足感和意义感。这种偏差驱动其不断追逐“下一个”新鲜体验,以逃避当前可能出现的任何负面情绪(如无聊、焦虑、悲伤),实质上是另一种形式的经验回避(Experiential Avoidance)。一位在个案访谈中的7号自由职业者(受访者G,女性,30岁)分享了她的顿悟时刻:“我总以为下一个旅行目的地、下一个有趣的派对、下一个结识的新朋友会让我感到超级快乐和充实。但讽刺的是,我经常在体验过程中就感到一种‘不过如此’的失落感,然后又迫不及待地开始计划‘下一个’。反而有一次,我因为一个紧急项目被迫闭关一周集中写作,期间经历了烦躁和无聊,但完成后那种宁静的、深刻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出乎意料地强烈且持久,这让我开始反思自己的模式。”
(2)心理学建议
引导进行“正念体验”(Mindful Experiencing)与“快乐记录”(Pleasure Recording)。选择一项日常活动(如细细品味一餐美食、专心阅读一章书、进行一次散步),刻意放慢速度,全身心地投入并感受过程中的所有细节和感官体验。事后记录下实际感受到的情绪强度和质量。通过反复练习,7号会发现他们常常低估当下平凡活动的乐趣,从而逐渐减少对“下一个”更好选择的过度追逐和决策焦虑。
(3)实证支持
马修·A·基林沃斯和丹尼尔·T·吉尔伯特(Matthew A. Killingsworth and Daniel T. Gilbert,2010)通过经验取样法(Experience Sampling)发现,个体的心思经常游离于当下,而这种“心不在焉”(Mind-Wandering)的状态通常伴随着更低的快乐感。他们的研究强调了对当下体验保持专注(即正念)对于准确的情感预测和幸福感至关重要。正念练习有助于纠正影响偏差。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整合了肯尼斯·A·道奇(Kenneth A. Dodge et al ,2006)和他的研究团队关于攻击性社会信息处理模式的研究,即个体倾向于将他人模糊或中性的行为意图解释为怀有敌意。理论分析认为,8号人格为保护内心深处的脆弱感、避免遭受背叛和控制,其认知系统会预设外界是充满威胁和敌意的。因此,他们常常先发制人地展示愤怒、力量或控制,这种模式无意中往往会激发他人真实的防御和对抗,从而自我应验(Self-fulfilling)了其最初的预设,陷入冲突循环。个案访谈(受访者H,典型8号,男性,40岁,企业高管)坦诚地分享了案例:“我的团队里一位年轻下属没有及时回复我工作群里的‘收到’指令。我的第一感觉和解读绝不是他可能正在忙或没看手机,而是立刻觉得他这是在挑战我的权威、显示不尊重、试探我的底线。基于这个解读,我会几乎毫不犹豫地立刻直接打电话过去,用强硬甚至威胁的语气质问对方。结果后来才知道,他当时正在紧急处理一个客户的关键投诉。我的过度反应和敌意归因,反而破坏了信任,制造了不必要的恐惧和隔阂。”
(2)心理学建议
核心在于实施“归因再评估训练”(Attributional Retraining)。引导8号在感到被冒犯、愤怒即将爆发的瞬间,刻意创造一个“认知暂停”(Cognitive Pause),强制自己为对方的行为生成2~3个替代性的、中性或善意的解释(例如:“他可能正在处理急事”“他可能没理解指令的重要性”“他可能性格本就如此,并非针对我”)。这个简单的练习可以软化即时性的攻击反应,为建设性的沟通创造宝贵的空间和时间。
(3)实证支持
荷兰发展心理学家布拉姆·奥罗比奥·德·卡斯特罗(Bram Orobio de Castro et al,2002)的一项关于敌意归因与攻击行为的元分析发现,针对敌意归因的认知干预(如归因再评估)能有效减少儿童的攻击行为。后续研究在成人中也观察到类似效果,表明改变归因模式是减少人际冲突的有效途径。
(1)心理机制解读
文献研究依据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萨缪尔森和哈佛大学肯尼迪政府学院教授理查德·泽克豪泽(Paul A. Samuelson and Richard Zeckhauser,1988)在决策理论中提出的“现状偏差”,指个体倾向于维持当前状态,任何改变都被视为一种潜在损失。理论分析揭示,9号人格将内心的“和平”(Peace)错误地等同于“不变”(No Change)与“无冲突”(No Conflict),并用消极放弃(“我的意见不重要”“避免麻烦”)来主动避免任何改变可能引发的预期中的不适、能量消耗或人际冲突,导致自我意志被湮没,存在感薄弱。个案访谈(受访者I,典型9号,女性,36岁,行政人员)的描述非常典型:“无论是在家庭还是朋友聚会中,我几乎从不主动决定周末去哪家餐厅吃饭,或选择看什么电影。我的口头禅是‘随便’‘我都行’‘你们定就好’。但这并非因为我真的没有偏好,而是我内心深处害怕:万一我选择的地方别人不喜欢、电影别人觉得无聊,会引发他们的失望、抱怨甚至争执,那种尴尬和不和谐的氛围比我自己吃不爱吃的菜、看不爱看的电影要让我难受十倍。维持现状的‘和平’代价是放弃自己。”
(2)心理学建议
鼓励其从小处着手,践行“微小主张实践”(Small Claims Practice)。每日或每周在低风险的小范围内(如选择午餐品类、建议散步路线、表达对一件小事的看法)主动、清晰地表达一次自己的偏好或不同意见。然后观察结果,往往会发现世界并未因其自我主张而崩塌,他人的反应通常是中性或积极的。通过积累这些微小的成功经验,逐步打破维持现状的惯性,增强表达自我需求的信心和能力。
(3)实证支持
行为激活(Behavioral Activation)是认知行为疗法中用于治疗抑郁的一种有效成分,其核心是通过系统地增加目标导向和愉悦感获得的行为来打破惯性循环。荷兰阿姆斯特丹自由大学临床神经与发展心理系教授皮姆·奎珀斯(Pim Cuijpers et al.,2007)和他的研究团队的研究表明,即使是微小的、成功的行为改变也能显著提升自我效能感和打破回避模式,这对于克服现状偏差具有借鉴意义。
本研究通过综合运用文献研究法、理论分析法与个案访谈法,不仅从理论层面系统性地厘清了九型人格各类型核心心理困境的深层心理机制,还通过鲜活的质性资料聆听了这些困境在真实生命中的具体回响,实现了理论与经验的对话。分析表明,每一类型的自动化反应模式均与一种或多种特定的、根深蒂固的认知偏差、情感调节策略缺陷或动机冲突存在稳固的联结。超越这些困境的关键在于系统地培养元认知(Metacognition) 能力——即对自身思维、情绪和行为过程进行觉察、审视与调节的高阶认知能力(Flavell,1979)。通过在刺激(Stimulus)与反应(Response)之间创造审慎的暂停(Pause)与反思空间,个体能够逐步打破自动化、习惯化的反应链条,依据当下情境和长远价值,选择更灵活、更具适应性的回应方式(Response Flexibility),最终走向更自由、更整合的自我。本研究为九型人格理论提供了来自现代心理科学的实证支持与深化理解,其所提出的干预策略兼具理论依据与实操性,对临床咨询(如针对特定人格特质的CBT干预)、个人成长(自我觉察训练)及组织管理(团队沟通与建设)均有重要的参考价值与启发意义。未来研究可进一步采用大样本量化研究、实验设计或纵向追踪等方法,检验针对不同型号的特定干预策略的有效性及长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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