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移空技术研究院,北京 2.北京印刷学院,北京
来访者(以下化名小L),女,20多岁,在校大学生,心理学专业。中科院心理所“新冠疫情创伤疗愈本土化心身支持公益项目”来访者。
2020年寒假正碰上新冠疫情初期,因为不知道会传染,小L与舍友去了武汉毕业旅行。返乡后小L主动居家隔离14天,起初家人不理解,认为没有必要,为此小L与家人发生矛盾,感觉受到伤害和不被关心。父母不听小L不要外出串门的劝阻,小L为此也非常担心。小L跟父亲的关系一直是个很大的困扰。家里只有爷爷比较关心她,常常问她想吃什么,有什么需要,让她感到温暖和关爱。后当地防疫部门要求其居家隔离14日。
开学后第4次咨询的前三天,小L得知爷爷因车祸意外过世,顿时整个人都懵了,加上学校封闭管理未能回家乡与爷爷告别,深感悲伤。
对来访者初步印象:与小L的初次见面是在视频上,小L穿着休闲,长相较可爱,虽面带笑容,但咨询师能明显感觉到笑容背后的脆弱和敏感。
小L思维清晰,表达流畅,自知力完整,具备较好的感受力,也有较明显的症状,经咨询师评估适合做移空咨询。
初始访谈中小L谈到主要的困扰是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并且寒假期间加剧了困扰,咨询师与小L商定下面运用移空技术处理此问题。不料第4次咨询的前三天,小L的爷爷意外过世,咨询师随即处理小L当下的丧亲哀伤。
与来访者共进行了5次心理咨询。每次50分钟左右。视频或语音。
第1次 初始访谈
第1次咨询是20年8月底。咨询师向小L介绍项目,了解小L的基本情况和主要诉求,介绍移空技术基本概念及操作步骤,讲解知情同意书和咨询设置。初步确定下次要处理的问题是与父亲的关系带来的困扰。并约定一周后的同一时间继续咨询。
第2次 移空咨询
第2次咨询是两周后。因开学返校小L请假一次,咨询时间顺延。
小L自述上高中时,与父亲的关系还是挺融洽的,交流也顺畅。从高考报志愿开始,父亲对小L学习心理专业和离家到外地读大学都不赞同,希望小L读师范和复读,父女关系因此变得紧张,对小L的态度也变得冷淡。小L觉得父亲不爱自己更爱妹妹;想与父亲交流而得不到回应,感到焦虑和难过。寒假期间发生的事更加剧了小L的难过。
静态作业:
(三调放松)做了3.5分钟。
(确定靶症状)因为与父亲的关系感到困扰,小L提到了很多症状,包括焦虑、孤独、不安、没有安全感、头痛、心情低落等,最终选择了焦虑时想哭的躯体化症状——心拔凉作为靶症状,问题影响度:7分。
(存想靶症状的象征物)
过程摘录:
咨:那个焦虑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你能描述一下那个感受吗?
访:我焦虑的时候,就是情不自禁地会想流泪。但想流泪的时候,我就想憋回去,不想让自己哭,我不想让自己那么脆弱,我也想解决问题。但是很多时候,就是那种焦虑的情绪,让我不能很好地去做、我想让自己做到的那个样子。
咨:那这里面其实是有两个东西,一个东西是不安,一个东西是我想哭,但是我又觉得我不能那么脆弱,我要把它憋回去,好像是有两个不同的。但是又因为焦虑,所以这个想哭它就出来了。
访:对呀!
咨:那我们就在这个想哭的这个地方,我觉得可以再说得细致一些。也就是把那个感受本身提出来,就是当你想哭的时候,你身体有什么感受吗?
访:嗯,好像也没什么感受,我就觉得突然之间就感觉心拔凉一下,就会忽然很想哭。
咨:就是心拔凉一下是吗?
访:像上一次我说,我想跟我爸爸去谈,然后他直接拒绝了我,就没有给我任何解释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凉、很凉的,就没有温度。有时候,可能他不在我的身边,我忽然很想他,想跟他说一些事情,我也会觉得很想哭(小L的网络太卡了,咨询师以语音继续咨询)。
咨:嗯,你刚才说到就是当你想要跟他说话,他也没有给你机会,那个时候你觉得有很凉很凉的感觉。
访:我就觉得很失望吧,又觉得他特别的冷漠,然后就会很凉,因为你是我的家人,就算是真的我做错了什么,你作为爸爸,你应该是给我机会的,不是拒绝我。
咨:你刚才说觉得心拔凉、拔凉的,那它的形状就是像心脏一样还是比如说身体的那种感觉、有一个凉的东西在里面的感觉?
访:我觉得还是像个心脏吧、是整个心都很凉的那种感觉。
咨:像是心脏很凉的感觉是吗?
访:嗯。
咨:它的温度大概是什么样?
访:我觉得就是跟冰一样的温度。
咨:像冰一样的温度。嗯,那形状呢?
访:是心脏的感觉吗?还是?
咨:它是心脏的一部分还是心脏的全部?是包住心脏还是心脏本身?嗯,这是不一样的。
访:噢,就是完整的一个心脏的那种感觉。
咨:那个像冰一样的感觉它是全部覆盖在这个心上,是心上覆盖了冰,还是心脏被冰了?
访:就是覆盖在表面的那种感觉,就是裹了一层冰。
咨:裹了一层冰的感觉,嗯我也觉得,好像是这样的一个感觉。那这个裹了的一层冰,它只是在表面,还是表面也有、里面也有?
访:嗯,我觉得更多是表面的吧。
咨:更多是表面,有厚度吗?就是裹的这一层。
访:有。就是表面一直往里延伸嘛,从表面往里一点,那种感觉。
咨:噢明白了,往里面一点,这一点大概有多厚?
访:嗯,1/4的厚度,我觉得也不算太厚。
咨:那这个1/4,你估计有几公分啊?
访:我也不知道,我感觉3、4公分吧。
咨:嗯,差不多。那这个冰也是鲜红色的吗?
访:我觉得它没有颜色吧。它就是一种感觉。
咨:嗯,是一种感觉,说得挺清楚的。其实就是说,心脏表面覆盖了一层向里面渗的有1/4厚度那样的、大概3、4 cm的、没有颜色的凉气,很明确。
访:对的。
象征物为心脏表面覆盖的一层向里渗入的凉气,像冰一样的温度,无色,厚度约3、4 cm。
(存想象征物的承载物)承载物为正方形的铁盒子,像不锈钢的颜色,10×10×10 cm,新的,有盖子和银色不锈钢小锁。大小刚好放进心脏。
(画图)略
动态作业:
(三调放松)做了3分钟,小L比较放松。
(将象征物置放于承载物)
小L取出覆盖着心脏的凉气,用一块手帕大小的白布包裹住,然后放入铁盒并盖好。过程中小L有肢体动作。
(移动置放了象征物的承载物)
无最佳距离,最远距离27米。超距移动至300米结束,进入空境体验。来访者述呼吸时胸口没有东西堵住了。
(评估疗效)再次评估问题影响度:0分。7→0,临床痊愈。
第3次 访谈
一周后的第3次咨询。小L觉得这一周感觉都挺好的,情绪有很大改善,学习时专注力也提高了。一周随访影响度分值为2分,问题解决了一半以上。
这次咨询师与小L做了深入的交流,了解到小L童年时父母离异,小L跟着父亲一起生活,基本上与母亲没有接触。父亲是小L最亲近也是最信赖的亲人。妹妹是父亲和继母生的,继母对自己和对妹妹很不一样,这让小L心理有落差。因为高考志愿未听从父亲的主张,小L与父亲关系紧张。小L很希望能与父亲交流、和解。
小L也是心理专业的学生,咨询师再次深入地给小L讲解移空技术,并约定下次咨询继续用移空技术给小L做父女关系的困扰,小L也表示十分期待。
第4次 移空咨询
这次咨询的前三天小L的爷爷因车祸意外过世,小L表示得知这一消息后顿时整个人都不对劲儿,感觉懵了,又因疫情学校封闭管理不能回家乡与爷爷告别,深感悲伤,导致头疼不已。
本次处理的靶症状为爷爷过世事件导致的头疼症状。问题影响度:9分。
静态作业:
(三调放松)顺利
(确定靶症状)头痛,两侧和前额叶都疼,两侧更疼。
(存想靶症状的象征物)
过程摘录:
访:头特别疼。
咨:具体是什么部位?
访:就是两侧这一块,还有包括前面额头这一块,我感觉就整个一圈都特别疼。(小L用手指头顶)
咨:哦,就这儿都疼,那就等于整个上面。
访:嗯对。我里面不疼,就感觉是表面一层特别的痛。
咨:就是前额叶那儿也疼是吧?
访:对对。
咨:那种疼是什么样的疼?是钝的疼还是那种火烧的疼?针扎的疼?还是感觉弥漫性的、隐隐约约的疼?
访:它不是那种刺痛的感觉,弥漫性的。
咨:嗯,有点像是弥散的那种疼是吧?
访:不是那种很剧烈的。
咨:那有点隐隐的疼,是吗?
访:嗯嗯,就是一阵一阵的,而且疼的时候,它两边一起疼,每次都同时感觉,就是两边有个点,忽然之间慢慢地发散出来那种感觉。
咨:你说觉得两边各有一个点慢慢地发散出来。那个点,你觉得在什么地方?什么位置?
访:哦,就是在这个地方,靠近这往往上一点点。
咨:靠近太阳穴是吧?
访:嗯对。往上一点点。
咨:那一点点,那个疼,像什么样的疼?
访:那个好像不是弥散了,就是有点儿比较聚集的。
咨:那两个点的疼,是不是比较聚集的?不是弥散的。
访:嗯,从两个点它确实比较聚集,它慢慢的散出去,但是它就是这一小块地方特别疼,就靠近那个点的地方,一圈漫延。
咨:嗯,那个点的疼。它有没有什么冷、热或者酸、麻、胀、痛什么的?
访:这样的感觉没有。
咨:哦,那个疼是什么样的疼?
访:它像从那个点慢慢的就像一个圆一样晕出来的。
咨:嗯嗯。如果要是把它形容成一个什么物体的话,你觉得它像什么呀?
访:嗯就是一个圆、类似一个圆盘这样子。
咨:哦。什么材质的圆盘?
访:塑料的,就是塑料材质的。
咨:嗯,那多大?
访:是类似比光盘小一点,就比以前那种CD的光盘,小一点点。
咨:嗯,比光盘小一点儿。你觉得大概有多少?十几公分?
访:十几公分?没有那么大。
咨:没有那么大。你觉得有多少公分?
访:嗯,就是直径是七、八公分。
咨:那它是什么样子的?
访:嗯,就是一个圆形的盘,不怎么光滑的。
咨:呃,不怎么光滑。它是什么颜色的?
访:红色的,嗯,淡红色。
咨:淡红色。厚度呢?
访:很薄很薄。
咨:嗯嗯,它是一个平的,还是有凹进去的?
访:就是,反正就是凹凸不平的,就是盘子。
咨:比如盛菜的盘子哈,打个比方,就是它有平盘,有那种凹的盘。你理解我说的意思吧?
访:平平的啊,比较平的。
咨:嗯嗯嗯。
访:呃,很薄,然后表面是凹凸不平的,也不怎么光滑。
咨:嗯,你觉得它是新的、还是旧的?
访:我觉得它还是新的吧,挺新的。
咨:有什么气味儿吗?
访:嗯,没有。
咨:有图案吗上面?或者文字。
访:也没有。
咨:那你觉得它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征?
访:我感觉它就是有那种有点像塑胶一样的小点,密密麻麻的那种小点。
咨:嗯嗯。塑胶样的小点儿。
访:嗯。密密麻麻。
咨:那它的温度?你觉得它是凉的,还是热的,还是温的?
访:是冷冷的,或者是冰冰的啊。
咨:那前额叶的痛和这两边一样吗?还是这两边更重一点儿?
访:呃,我觉得这两边是比较疼的,前额叶是比较轻一点的。就这两边疼得比较厉害。
咨:那我们今天主要就移两边的这个疼。先把最重的移走,前面的痛,也会减轻的。
访:嗯嗯。
(存想象征物的承载物)承载物是一个黑色的纸盒,长、宽、高、厚10×10×10×2 cm,新的,干净。
(画图)略
动态作业:
(三调放松)小L很放松。
(将象征物置放于承载物)小L清洗盘子,用布擦干。小L向咨询师描述了洗、擦盘子的过程。然后将盘子放入纸盒中。
(移动置放了象征物的承载物)无最佳距离,最远距离19米。超距移动至800米结束,进入空境体验,小L感受到轻松。
(评估疗效)再次评估问题影响度:6分。9→6,有效。
这次咨询结束后,咨询师与来访者约了下一次咨询,过两天来访者发来信息,表示目前身心状态均较好,也无明显症状,于是结束咨询。
第5次 两个月后访谈
两个月后,咨询师与小L约了一次深度访谈。
小L自述在准备考研。咨询师询问小L和父亲的关系,小L说“就不再那么受影响了吧,还是有一定程度的缓解的,也不会像以前那么焦虑了。”咨询师询问原来感到焦虑想哭时的症状还有没有,小L说“之前就一直想不通,可能跟“原生家庭论”也有很大的关系,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一个人解决,必须得两个人共同努力才可以。我现在没有这种想法了,想到的时候就没有那么痛苦。”咨询师又询问了因爷爷车祸意外去世又无法告别,用移空处理过的头疼症状现在如何,小L说“有时候还是会头疼,主要是晚上没睡好的时候,或者就是想到了特别难过的时候会头疼,但是其他时候就都还好,比如像我现在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它不会一整天都在头疼,不像之前那样。”并补充道“反正就慢慢来嘛,就是知道要怎么做了,慢慢地去努力、成长。”咨询师也鼓励“其实个人成长和人格完善,也很多时候都是大家终其一生,去努力的一个方向。”
来访者既有因疫情缘故带来的父女关系困扰,也有早期成长过程中的创伤,还有爷爷突然意外过世,来访者因疫情期间学校封闭等原因未能道别而深感悲伤。来访者共做了5次咨询,其中做了两次移空,第一次处理了与父亲的关系困扰焦虑的感受——心拔凉,影响度分值从7分降至0分,达到临床痊愈。第二次处理了爷爷意外过世又无法道别悲伤的感受——头疼,影响度分值从9分降至6分,达到有效。随后来访者表示已无明显心身症状并结束咨询。两个月以后又约来访者做了深度访谈,来访者表示基本没有大的心身困扰了,疫情期间遇到的困扰和伤痛,已经能够很好地去面对和度过。
最后一次深度访谈小L与咨询师还讨论了心理咨询就业的话题,小L说“我是对教育方面比较感兴趣,我觉得如果从小到大心理都很健康的话,长大之后可能很多问题你自己都可以很好地去解决吧。”表示希望将来也致力于帮助更多的家庭和孩子,最后又聊了些移空技术的话题,小L说:“其实您对我帮助还是挺大的,有时候感觉我们学校的老师,虽然上课挺好、科研做得也不错,但是在辅导学生自我成长方面,还有一点点的欠缺。我觉得这一点您帮我补上了,就挺好”。咨询师观察到来访者变得积极、阳光,笑容也更加纯粹,有自己的努力方向和人生目标。
(1)移空咨询中,咨询师操作步骤完整、流畅,两次移空效果均较好。遇到突发情况不慌乱,几次校园网络不佳时,以语音完成移空操作步骤,再与来访者视频结束当次咨询,也更好地观察来访者移空前后的状态变化。移空技术在临床上有多种应用方式,较为灵活,近年来由于移动通讯的便捷化与多样化,除了面询,使用视频、音频远程操作的移空技术案例越来越多。
(2)移空技术处理的是生活事件带来的负性感受,而不是生活事件本身。来访者的主诉往往是生活事件,本案例来访者开始觉得自己的问题与原生家庭有关,自己与父亲的关系困扰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才可以改变,自己一个人解决不了,而移空技术关注生活事件给来访者带来的负性感受,咨询师一步一步地按照移空思路加以引导:与父亲关系困扰→焦虑时想哭→想哭的时候心拔凉→包裹着心脏的凉气,呈现了从生活事件→负性感受→靶症状→靶症状的躯体化症状→象征物的引导过程,移空之后,解决了生活事件带来的负性感受,来访者觉得父女关系对她的困扰和影响没有那么大了。这是移空思路的特别之处。
(3)移空技术秉承的是传统中医治神为先的学术思想,中医理论认为神形合一,不注重区分心理生理,治疗对象是整体的人。来访者的症状中往往同时包含着心理因素和生理因素。第1次移空处理的是负性情绪焦虑时想哭,躯体化症状为心拔凉,通过负性情绪在身体上的表达来引导象征物。第2次移空咨询来访者因爷爷意外过世深感悲伤,同时有明显的躯体化症状头疼,咨询师直接处理了头疼这一身体症状,到达空境时来访者感到轻松,也带来整体状态的改变。移空技术针对的是心身症状,可以取心理症状,也可以取生理症状,背后依据的是中医心身一体的整体观。
(致谢:本案例公开发表获得来访者授权同意)
[1] 刘天君.移空技术操作手册[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9.
[2] 刘天君.移空技术操作过程简述[J].心理学进展,2015,5(11):702-708.
[3] 周文,刘天君.具象思维在移空技术中的运用[J].心理咨询理论与实践,2020,2(4):181-191.
[4] 刘天君.禅定中的思维操作——剖析佛家气功修炼的心理过程[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4.
[5] 刘天君.当心理咨询遇见传统文化[M].北京中华书局,2019.
[6] 魏玉龙,夏宇欣,吴晓云,等.具象思维与具身心智:东西方认知科学的相遇[J].北京中医药大学学报,2013(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