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浙江理工大学心理学系,杭州; 2.杭州市基础教育研究室附属学校,杭州
男孩,8周岁,三年级学生,独生子女。来自工薪家庭,与父母同住,父亲工作非常忙,主要由妈妈照顾生活学习。学业成绩中等偏上,师生关系及同学关系尚可,在学校里有几位好朋友,但更多的时间自娱自乐,习惯于自己一个人玩耍。身体健康,学校统一进行的开学心理测试未检出异常。母亲也曾带孩子多次就诊,未得到任何心理及精神方面的诊断。
因妈妈反映,孩子在家和妈妈发生争执后尝试跳楼,由家长和老师共同建议进行校内免费心理辅导,尝试跳楼行为后第二天开始首次晤谈。
前一晚因为写作业的问题,孩子与妈妈发生争执,双方情绪失控,妈妈出现打骂行为,儿子出现企图跳楼行为。儿子平时也经常会因为学习、睡觉等问题,与妈妈发生争执导致其情绪失控。妈妈反映儿子作业拖沓抵触,喜欢捉弄同学,反抗父母。
妈妈希望能够缓解来访者的压力,并且希望能够在咨询后更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减少发脾气的次数与攻击行为。
在此之前,班主任并未觉得孩子有非常明显的异常行为表现。在学校表现良好,成绩中等偏上,老师评价来访者非常聪明,思维很活跃,但是在课堂上小动作比较多。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得其乐。偶尔被老师批评时会有较为强硬的反抗。班主任希望评估孩子自杀的危险性。
个案对前一天的跳楼行为能进行清晰的描述,表示妈妈的行为让自己实在无法忍受才冲动想跳楼。同时也担心自己的脾气会越来越大难以控制,希望得到心理老师的帮助。
从小,爸爸工作很忙,妈妈在孩子的教育上倾注了大量心血,学习了很多教育相关的知识和课程,在上学之前,亲子关系良好。但自从上学后,在妈妈眼里,孩子在生活、学习上都充满了问题,甚至带着孩子去多家医院就诊,却从未得到任何诊断。
妈妈严格按照各种学习班上学到的要求对孩子进行严格教育,尤其是在学习上对孩子以否定、批评和严格要求为主,甚至每次跟老师沟通时也都是诉说孩子的缺点和毛病。母亲的教育方式和孩子产生很大的冲突,发生冲突时双方都有很强烈的情绪反应,都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孩子将自己的情绪失控外归因,认为自己的情绪主要受到妈妈情绪的影响,在学校很少情绪失控是因为同学们脾气都很好,不会主动惹自己生气。孩子的担心主要在于,自己以后的脾气会越来越大,会伤害到自己、同学,以及与同学的关系。
咨询全程的重点为危机评估和危机干预,在首次咨询及随后的每次咨询中,均首先按照北大徐凯文[1]的自杀自伤评估表对当事人进行危险性评估,首次晤谈的危机评分如下:自伤自杀计划为0分,以往相关自伤自杀经历1分,目前现实压力1分,目前支持资源0分,临床诊断0分,总分2分,属于可以回家,报告督导,观察随访。
在危机评估基础之上,与来访者以家校协商咨询目标,包括以下三个:
(1)在对当事人危机评估和干预的基础上,从当事人、家庭和学校三个方面建立以当事人为中心的安全网络。
(2)改善亲子关系,希望和妈妈的争吵能够更少一些,两个人之间和谐相处的情况更多一些。
(3)寻找到控制情绪的方法,希望能够较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减少自己发脾气的次数,在想要发脾气的时候能够冷静下来,寻找到更加合适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虽然来访者认为,自己的情绪来自外界的刺激,但来访者有很强的动机想要改善自己的情绪以及情绪表达方式。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善和妈妈的关系,减少冲突。
(1)对于三年级小朋友来说,来访者思维敏捷,善于观察,充满好奇心。在父母、老师以及同学面前都敢于维护且表达自己的观点和想法。
(2)与同学相处融洽,有自己的好朋友,在学校内外都能一起玩耍互相陪伴,悄悄话会跟好朋友倾诉,也愿意听好朋友的劝告。
(3)跟爸爸的关系不错,愿意跟爸爸沟通,爸爸也给予了很多的支持。
(4)妈妈非常看重孩子的教育,同时也表现得很开放,愿意跟班主任和心理辅导老师沟通,对心理辅导没有抵触心理并且愿意配合,很认真尝试给出的专业建议。
(5)学校有着开放平等的氛围,对所有学生都很接纳,尤其是班主任,关心当事人,愿意配合心理辅导帮助孩子。
过去遇到生气的事情有时候会什么都不想,就强忍着,忍住自己的脾气,让自己不发脾气,用这种方法在有些时候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在自己忍不住要动手时,如果有人来提醒,尤其是好朋友的提醒和帮助,就能更快冷静下来停止自己的不当行为。
如果和学习无关,跟妈妈之间的互动良好和谐,和妈妈之间有许多的美好时光和亲子游戏,比如拼图、出游等。
孩子开始思考自己经常发脾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思考一些用来控制情绪的方法,比如离开冲突的对方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妈妈忍住了情绪,不再跟孩子起冲突。开始考虑教育方式的改变,主动与班主任及心理辅导老师沟通寻求帮助。
每周与孩子面谈一次30分钟,面谈之前由老师和家长提供书面个案信息表,内容包括孩子的问题介绍,期待的目标及孩子的优势,咨询之后由心理辅导老师给老师及家长提供书面反馈表,内容包括对个案的评估、面谈大致内容及给家长老师的建议。共进行了5次面谈,过程简述如下表1。
表1 咨询过程简述
Table 1 Brief Description of Consultation Process
针对来访者 |
针对父母 |
针对老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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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次 |
危机评估与干预 |
危机评估与激发优势; 建立咨询关系; |
告之轻度危机; 建议家长专科医院就诊; 避免与孩子发生冲突。 |
告之轻度危机; 注意关注孩子在校情绪变化; |
第2次 |
谈话中心:亲子关系 赞美孩子对妈妈的理解,对爸爸的爱 |
写下对孩子的50句赞美。 |
及时与家长分享孩子的在校在家的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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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次 |
谈话中心:同伴关系 赞美好朋友眼中的“你”,探讨良好的同伴交往。 赞美孩子对同学和班级的关心。 |
每天当面对孩子的三句赞美; 记录与孩子开心的瞬间。 |
关注孩子在校与同伴的关系,安排与好朋友的相处(比如同桌同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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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次 |
情绪管理: 情绪波动时,在家寻求爸爸的帮助,在校寻求班主任的帮助。 |
孩子出现情绪时的接纳和拥抱。 |
和孩子商量出现情绪时,孩子可以去并且老师可以找到的安全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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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次 |
咨询总结: 与父母的美好相处方式; 与同伴的美好相处方式; 情绪波动时的求助方式。 |
看到孩子的优点和进步;与孩子共同进步。 |
每月一次咨询师的跟踪随访。 |
从最开始接受咨询到结案,咨询师对来访者的危机评估越来越低,来访者的安全网络建设得越来越好。来访者自己觉得在家里和在学校都开心了很多。并且在情绪控制上也找到了很多切实可行的办法,在家与妈妈相处变得融洽,情绪波动时可以寻求爸爸的帮助,在学校,与班主任一起找到了安全秘密地点以平稳情绪波动。但由于个案为危机个案,结案后仍以每月一次的频率约谈来访者。
妈妈也能越来越多看到孩子的成绩并给予表扬,对孩子的评价也正面了许多,和孩子的关系得到明显改善。班主任反馈孩子情绪已很少波动,在校表现正常。
全方位个案管理[2]以承认当事人的能力为基础,建设以当事人为中心的个案团队。“团队”的构成来自当事人的社会关系网络,并且是当事人自己认为对他们有帮助的一批志愿者,包括专业人士、家庭成员、老师、朋友、同事、邻居、警察等。团队里的每个成员都知道他们与当事人一起合作的角色定位,并且在他们需要帮助时,知道从哪儿可以获得帮助、信息和支持。
全方位个案管理特别适合用SFBT[3],因为对于自杀危机个案的干预,SFBT相当重视多元方案的使用以及多元团队的合作[4]。SFBT对于系统资源的运用相当重视,在帮助处于危机中的个案时,带入各种现成的系统资源以及各种方式的联合介入,被认为是常见而必要的行动[5]。更重要的是,就算是针对儿童,SFBT咨询师仍以当事人为专家角色,从当事人的例外和成功经验中挖掘个案的资源给以赋能,同时以当事人的立场为中心,帮助当事人挖掘哪些系统、资源能够协助他们达到自己的目标,设计以当事人为专家角色的方案,构建以当事人为中心的充分的安全网络[6]。
全方位个案管理能够被任何年龄段的当事人接受[7],对于针对儿童青少年的学校心理咨询尤其适合[8]。儿童依赖成人,因此咨询师必须知道儿童当事人生活中的成人关系网络如何运作,要随时与当事人父母以及儿童生活中的重要人物维持合作关系。儿童的家人、学校、同学的参与及支持,不仅会带来当事人生活中真实存在的治疗性力量,也常可提供当事人许多重要信息或额外资源,并能见证与稳固当事人的努力与改善[9]。同时咨询师以儿童的利益为先,充当当事人的翻译,帮助当事人和其他大人之间搭起沟通的桥梁,挖掘、评判并且催化这些系统对当事人的支持,并协调各系统之间的互动与和谐,最大化帮到当事人[10]。
对于本研究中的轻度危机的儿童个案,我们用SFBT进行全方位个案管理,以儿童当事人为中心,通过探寻例外和应对,挖掘曾经的成功经验给三方赋能,挖掘当事人本身改善情绪的成功经验给当事人赋能;给家长反馈当事人的进步并将功劳归于家长的努力给家长赋能,并引导家长用赞美给当事人赋能;给班主任提供支持和赋能,帮助班主任更好地进行家校合作,和班主任一起建构校园安全网络。构筑家校配合的安全网络,既保障了当事人的正常学业,又有效缓解了当事人的危机。
(注:本案例公开发表获得来访者家长的授权同意。)
[1] 徐凯文.自杀危机评估与干预技术:新的理论与工具[C].中国心理学会成立90周年纪念大会暨第十四届全国心理学学术会议,2011.
[2] VanDenBerg J E, Grealish E M.Individualized services and supports through the wraparound process:Philosophy and procedures[J].Journal of Child and Family Studies,1996,5(1):7-21.
[3] 宫火良,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疗法应用效果的分析[J].心理与行为研究,2015,13(6):799-803.
[4] Fiske H.行动孕育希望:焦点解决晤谈在自杀和危机干预中的应用[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13.
[5] 许维素.建构解决之道[M].宁波:宁波出版社,2013.
[6] Kim J S,Franklin C.Understanding emotional change in solution-focused brief therapy:Facilitating positive emotions [J].Best Practices in Mental Health,2015,11(1):25-41.
[7] King C A,Kramer A,Preuss L,et al.Youth nominated support team for suicidal adolescents (version 1):A randomized clinical trial[J].Journal of Consulting and Clinical Psyhcology,2006,74(1):199-206.
[8] 陈绍瑜.以焦点解决短期谘商取向探讨青少年校园辅导工作[J].谘商与辅导,2019(404): 9-11.
[9] 许维素.焦点解决短期治疗中理解合作的咨询关系[J].心理技术与应用,2014,11(7): 44-47.
[10] 茵素·金·柏格,特蕾西·史丹纳.儿童与青少年焦点解决短期心理咨询[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