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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来访者简况

来访者为初访，女，90后，博士研究生，教师，未婚，无宗教信仰，有过正念冥想经验。自述过往因课业压力出现过中度抑郁，中度抑郁的诊断是通过网上的心理测试给出的，具体使用量表名称不详。来访者表示没去医院，找了一位心理咨询师，进行五六次咨询后，感觉自己的状态变好，就没有再继续。近期进入工作场所后，面对周围人的评价时而感到心慌、胸闷，自己曾使用冥想、绘画等方式自助，但效果不明显。咨询当晚因为睡不着，故通过心理服务平台寻求咨询师帮助。

2 评估

来访者的意识行为、认识活动、情感活动等均未见异常，否认既往精神病史，且本次交谈时的状态，符合移空技术的操作要求。

来访者的咨询目的明确，在移空操作开始前，与来访者口头签订《知情同意书》，经来访者同意后，对本段咨询进行录音。

3 咨询过程

本案来访者为初访，语音收费咨询，86分钟。在本次咨询中，前半部分，主要由来访者倾诉；咨询师在来访者的倾诉过程中，穿插完成初始访谈、评估来访者状态及进行移空技术介绍。后由来访者主动提出想尝试移空，咨询转入移空技术操作环节。

在开始移空操作前，咨询师请来访者确认自身所处环境是否安全且无人打扰，手机及其他电子产品有无调至静音状态，在确认环境后，将三调放松的要点讲予来访者，来访者独立完成后示意咨询师。本次三调放松过程顺利，结束后，来访者的声音变得低缓了，咨询师感受到来访者进入到比较平静的状态中。

通过前面的交流得知，来访者有过正念冥想经验，故咨询师引导来访者进行自我觉察，询问来访者，当听到别人的评价和议论时，身体哪里感受最明显，来访者回答心脏右侧靠上的位置，进一步进行觉察，来访者感受到“靠近胸口正中间的位置和心脏那里有个小隔间”，别人的话就像敲鼓一样，感到心慌。咨询师请来访者为这个症状对自身的影响打分，影响度为8分。

确定靶症状的关键对话如下：

咨：当别人说你的时候，你觉得身体哪里的感受最明显？

访：胸，应该是这边，心脏的位置。

咨：在心脏的左边还是右边？

访：嗯……应该是右边，靠上一点。靠近胸口正中间的位置和心脏那里有个小隔间似的，应该就在这里。

咨：嗯，好，细细感受一下，当别人说你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访：他们的话就跟敲鼓一样，一直敲这里。

咨：嗯，你听听看，当他们说话的时候，鼓声是什么样的？

访：嗯……低沉的，就是那种很大的鼓发出来的声音，节奏不是很快，咚——咚——咚咚这样。

咨：就是说，每次当别人说你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胸口正中间靠近心脏的部分，有敲鼓声。

访：对。

当靶症状确定完成后，咨询师引导来访者存想象征物，并讨论象征物的特征。来访者说，这是一面距今90年、直径20米的中国大鼓，放在一个距今一百六七十年、重20斤的紫檀木架上。在存想过程中，咨询师引导来访者触碰鼓面，来访者感受到鼓面散发着冷风，后这面鼓的直径由20米变为7米，重量为3～4斤。

存想象征物关键对话如下：

咨：你觉得鼓声是从哪里出来的？

访：我觉得这里有一面鼓……就那种中国大鼓。

咨：你觉得这面鼓有多大？

访：圆形的，就像民乐团里那种大鼓。

咨：嗯，你感受一下，这面鼓的直径有多少？

访：20米。

咨：嗯，20米，你看看它的鼓面，是什么样子的？

访：牛皮的。

咨：这牛皮是新的还是旧的？

访：旧的，感觉被敲过很多了，很有年代感，像古董。

咨：你觉得这面鼓有多少年了？

访：嗯……民国？得从民国就有了。

咨：哦，那距今得将近100年了。

访：嗯，差不多，不到100也差不多了。

咨：嗯，你感觉它距今多少年？

访：嗯……90？差不多90年。

咨：嗯，那真是历史悠久了。这面鼓是旧的，被敲过很多次，鼓面上有斑驳的痕迹吗？

访：有，但是不明显。

咨：嗯，是什么样的呢？

访：有一点点黑，鼓槌经常敲打的位置上有一点点黑。

咨：嗯，是什么形状的呢？

访：不规则的，就一点点。

咨：你可以用手摸摸这里吗？

访：可以。

咨：你可以说说你感受到的。

访：有斑驳的这一块，感觉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好像是有点薄，我觉得不能再敲了，再敲就要破了。

咨：嗯，这里的牛皮比其他地方薄，再敲就要破了。

访：对。

咨：你觉得这里的温度跟其他地方比，怎么样？

访：冷，手一碰上去就感觉冷，冻手，我一碰上去身体都抖了一下，就那种颤抖，像触电了一样，抖了一下，好冷。

咨：嗯，手一碰上去身体都抖了一下，你感受一下，是因为温度低，还是有其他原因让你抖的？

访：冰冰的，温度低，就是一碰上去有一股寒气，像进入墓穴那种感觉，有一年去十三陵，进到墓道里以后，就是这种感觉，应该叫阴气，不是那种寒气，寒里面还透着阴，你能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咨：嗯，可以的，我也去过十三陵，你的形容让我回想起一次进入墓穴的感受。

访：嗯。

咨：我们来看看，如果用温度来形容一下，你觉得有多少度？

访：8～10度吧，大概，是那种没有太阳时候的，阴天那种的温度。

咨：嗯，目前你觉得这里是几度？

访：8度，或者更低，有7度吗？

咨：嗯，不急，我们再感觉一下，看看这里目前是几度？

访：大概……6度，带着阴冷的风，很阴，没见过阳光那种，就像山阴里的风，没有太阳，我也好冷。

咨：要不要加件衣服？

访：不用，可以继续。

咨：嗯，你不摸的时候能感觉到吗？你站在鼓前试试，不摸了。

访：（停顿半分钟）嗯……感觉有，但是慢慢就没有了。

咨：嗯，看来风慢慢离开了，那你看看这个风还在什么时候有？

访：好像不能碰，一碰就会有。

咨：不能碰，那我可以这样理解吗？就是不敲、不碰的时候就没有，一敲、一碰就会有。

访：嗯，还真是，是这样的，不能敲，每次敲的时候，我都会感觉到冷，很冷。

咨：嗯，好的，我们再来看看这面鼓的鼓身，你看这是什么颜色的？

访：红色的，就是那种中国大鼓。

咨：嗯，一面直径20米的中国大鼓。

访：我觉得直径没有20米了。

咨：嗯，那现在多大了？

访：有……大概6、7米？

咨：嗯，因为一会儿我们要找东西装它，你可以确定一下尺寸吗？

访：好，应该是7米。

咨：好的，你可以围着这面直径7米的中国大鼓走一圈，看看它的其他特征。你看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访：好（停顿了一会儿）。鼓身上有被划过的道道，像是不经意划的那种……浅浅的，我很心疼（来访者有抽泣的声音）……这是一个双面鼓，另一面的牛皮更旧，感觉就要被打烂了……

咨：嗯，鼓身上有浅浅的划痕，是一个双面鼓，你看看这个鼓是放在地上，还是放在架子上？

访：放在架子上。

咨：这个架子是什么样的？

访：红色的，很结实。

咨：嗯，很结实，你觉得它是什么材质的？

访：木头？嗯，应该是木头，很结实的那种木头。

咨：嗯，你觉得它会是什么材质的木头？

访：紫檀吧，很重，很结实。

咨：嗯，你觉得这架子有多少斤？

访：20斤，得有20斤，挺重的。

咨：嗯，这个架子是新的还是旧的？

访：旧的，很旧，但是很结实。

咨：这个架子的年份跟鼓比起来，谁更大？

访：架子，架子得有一百六七十年。

咨：嗯，一个一百六七十年的架子，上面放着一面直径7米的中国大鼓。

访：对。

咨：你看看这面鼓有多重？

访：也就3、4斤。

咨：嗯，这个架子有轱辘吗？

访：没有，但是和地接触的那部分已经有磨损那种了。

随后咨询师向来访者说明一会儿要将中国大鼓移走，可以选择一个可以运输的东西装它，来访者选择将其装入长50米、宽30米、高30米、重30斤的乐团用银灰色大箱子。在存想过程中，来访者反复表达“很结实”，咨询师判断来访者有足够的能力移走象征物。

存想承载物关键对话：

咨：嗯，好的，接下来我们要先找一个东西可以装它们，然后把鼓和架子从你的胸口部分取出来，最后把他们送走。

访：嗯。

咨：你感受一下，这面鼓是和你的身体长在一起了，还是有一个单独的空间？

访：有一个单独的空间，胸和心脏中间的部位，正好有一个空腔，鼓就在这里。

咨：嗯，一会儿要取出，你准备给它们装到哪里？

访：大箱子吧，就那种乐团用的。

咨：嗯，乐团用的，大箱子。鼓和架子都装到这里吗？还是分开装？

访：都装这里，箱子里面有分隔的那种，一边装架子，一边装鼓。

咨：好的，这个箱子里面有一个分隔的，分隔的是横着分，还是竖着分？

访：横着，横在箱子里。

咨：好，我们再看看，是平均分，还是一边多一边少？

访：一边多一边少，靠近我这边的空间小，大概三分之一吧。

咨：嗯，箱子里面除了有分隔的，还有什么？

访：嗯……可以减震的那种，有点像首饰盒里面的那种衬布。

咨：嗯，是什么颜色的？

访：黑色的，黑绒布。

咨：嗯，你觉得这个箱子长宽高是多少？

访：（停留了一会儿）说实话，我没什么概念。

咨：没关系，你感觉它多大，就是多大。

访：嗯……（停顿）我不知道。

咨：嗯，那这样，我问你长宽高，你听到以后，把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数告诉我，可以吗？

访：好，我试试。

咨：嗯，好，我们慢慢走到这个大箱子面前，你看它的长是多少？

访：50米。

咨：好，宽呢？

访：30米。

咨：高是多少？

访：30米。

咨：好的，你觉得这个箱子能装下鼓和架子吗？

访：可以的。

咨：你感受一下这个箱子有多重？

访：30斤，这挺沉的，特结实。

咨：嗯，好的，我们现在合上盖子，看看这个箱子的外边，你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访：嗯，银灰色的，有点哑光的样子……没了。

咨：嗯，你看看这个箱子上有花纹吗？

访：没有，就是很普通的。

咨：嗯，好，箱子上有锁吗？

访：有，有一把挂锁。

咨：嗯，这把挂锁有多大？

访：就像故宫那种大的，生了锈的。

咨：好，看来这把锁挺旧的。

访：是的，不过很结实，也是用了好多年的。

咨：嗯，结实就好，这箱子是新的还是旧的？

访：也是旧的，很结实。

咨：嗯，一个结实的箱子，你看它上面有被磨损的痕迹吗？

访：有，应该说是那种搁在地上推拉的痕迹，没有明显的划痕，就那种像鼓上的划痕。

接下来，咨询师引导来访者进入清洁与置放环节。

来访者先使用吸尘器对承载物进行清洁；随后，当咨询师引导来访者对鼓进行清洁时，来访者出现抽泣等情感反应，来访者表示大鼓陪自己很久了，咨询师引导来访者可以说出来，也可以在心里默默说。来访者表达结束后，将大鼓及鼓架分别装入大箱子中。

清洁与置放关键对话：

咨：嗯，好的，你看这个箱子需要清理一下吗？一会儿我们就要把鼓和架子装起来了。

访：嗯……（停顿）我要用吸尘器清一下里面的灰，感觉太久不用，里面还挺多灰的。

咨：好的，清理结束后，你可以告诉我。

访：（开始清理）清理完了。

咨：嗯，我们再看看，还有需要清理的地方吗？可以围着箱子走一走，看一看。

访：（停顿）嗯，没有了。

咨：好的，现在我们要把重三四斤、直径7米的中国大鼓和重20斤的紫檀木架子取下来，放到箱子里，你看需要打扫一下鼓和架子吗？

访：我擦一下灰。

咨：好。

访：擦完了。

咨：嗯，你愿意再看一看这面鼓，还是把它取下来？

访：嗯……我想再看一看它，我感觉它陪了我好久。

咨：是啊，它陪了你好久。你可以再看看它，跟它说说话，你可以说出来，也可以默默地。

访：嗯……（停留了两三分钟，来访者有抽泣的声音）可以了。

咨：好，那我们把它取下来，装到箱子里，好吗？

访：好的……装完了。

咨：箱子里还需要填充些什么吗？

访：不需要。

咨：好，我们再检查一下，看看锁好了吗？

访：锁好了，很牢固。

最后，我们进入移动阶段。咨询师指导来访者将银灰色的大箱子放到眼前，与来访者确认可见清晰度，并告诉来访者往正前方移动，距离不用很精确，感觉到了就可以，移动时不用关注周围出现了什么，只关注箱子和移动的距离即可，如果在移动过程中有不适，随时示意咨询师。

因来访者有冥想经验，移动过程整体顺利，无最佳距离，150米为最远距离。咨询师考虑到象征物对于来访者的心理意义，在100米范围内的可见移动中，进行了多次反复移动，后移至150米，来访者说可以看到一个点，移到300米时，来访者表示看不到但还能感受到，故从此加大移动距离，移至2000米时，来访者表示很舒服，咨询师没有继续往下问，嘱来访者在这个状态中停留一会儿，如果想出来，随时示意咨询师。

当来访者从心理空境体验中出来后，我们对这部分感受进行了交流：

咨：感觉怎么样？

访：很舒服，就感觉好安静啊，你知道那种万籁俱寂的感觉吗？而且世界很大、很广，有点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就是那种感觉，我也很平静。

咨：这样的体验好棒啊！你可以在江雪中静谧前行。

访：哈哈，太有意思了。

来访者对靶症状的评分降为2分，表示目前虽然感受不到了，但是不知道当生活中再次出现时，是不是真的不会再受影响，并表示自己有困意了，想睡觉了。

4 咨询师的反思

（1）移空技术不找原因，也不分析条件，什么都不找，只是用象征的方法，把情绪直接解决掉［1］。本案例中的来访者为初访，因众人议论之感涌上心头以致无法入睡寻求咨询，咨询师没有与来访者讨论和分析原因，通过移空技术直接针对来访者的负性感受心慌——心脏被敲打进行工作，从而达到解决负性情绪的目的。在移空技术操作过程中，来访者始终处于比较放松的状态，不仅有利于解决问题，同时也有利于来访者入睡。

（2）移空技术不问隐私，治疗师与来访者的对话只限于象征物和承载物，治疗关系也容易建立［1］。本次接待的来访者为初访，按照往常经验，在初次咨询中，一般不会对一些问题进行很深入的探讨，咨询师需要根据来访者的接受情况，酌情进行讨论。如果在初访中，单刀直入来访者的心灵空间，多数来访者都无法接受。但在移空技术中，来访者可以通过描述象征物和承载物的方式，表达需要解决的部分和解决的方式，咨询师接收到来访者描述性语言的基本含义，无须探究它们对于来访者的意义，只需要全然地接纳即可。象征物是咨询师和来访者的沟通中介，故很好地保护了来访者的隐私，也给了来访者自由的抒情空间。来访者可自主选择是否表达此刻的感受，也可全然沉浸在对象征物的感受中。同时咨询师引导象征物的承载物以及来访者对承载物的深度想象中，也唤起了来访者的内心的力量。

（3）整理本次移空咨询案例报告的过程中，咨询师思考在引导象征物环节，中国大鼓应该才是主要的象征物，放鼓的架子也许是置放中国大鼓的承载物，后面的乐团用大箱子中间有个分隔也说明了这一点——大鼓和鼓架是两个不同性质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整体的象征物。虽然在日常生活中，鼓和架子常配套出现，移空技术中不应拘泥于生活现实，尽量符合每个来访者的心理现实。

（致谢：本案例公开发表获得来访者知情同意。）

参考文献

[1] 刘天君．当心理咨询遇上传统文化［M］．北京：中华书局，2019．

[2] 刘天君，本哈德·特林克勒．移空技术操作手册：一项本土化心身治疗技术［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19．

[3] 刘天君．禅定中的思维操作［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