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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引言

教育的本质追求在于对人性的探索和理想人格的塑造[1]。作为学校教育的基础，课程需要通过教材来开展。教材集中体现了社会规范文化与党立德树人的教育方针，它不仅是学生掌握知识的基本来源，更是对学生人格价值取向的形成具有深远的影响[2]。语文教材是一个民族语言和文化的精华，与其他学科相比能更直接、更深刻地反映社会主流价值观和人性和人格教育观[3]。

2014年颁发的《教育部关于全面深化课程改革落实立德树人根本人物的意见》中对教材改革作了重大部署。这其中显示出两点重大变化：第一，对课程，特别是教材在育人中的价值作了新的更高定位。第二，“教育部将组织编写、修订中小学道德与法治、语文、历史等学科教材”[4]。截至2019年底，教育部已经再编并出版了一至六年级上下册和七至九年级上下册的语文教材， 2018年，“部编版”取代原人教版成为统编教材。

当前有关教材的研究多集中于教育学领域，分为宏观和微观两方面。宏观方面主要包括：对教材的功能和地位、教材制度的建设、教材的结构、教材的评价；微观方面体现在：对教材内容的社会学分析、教材插图的研究、教材话语呈现方式的研究、从文化角度对教材文本呈现的内容进行分析、中外教材的比较研究、新旧教材的比较研究、单一学科教材的比较研究［5］。而针对上述部编版语文教材的研究数量也随着其在全国各地的广泛使用而逐年增多。目前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对教材的编写特点、具体教材内容分析与文本呈现、教材插图、教学策略及新旧教材的比较研究等方面[6]，但因为部编版教材出版时间尚短，目前在词汇学研究方面，仅有研究者[1]对早期的人教版和北师大版的小学语文教材中的人格特质词汇进行了研究，认为小学语文教材中人格特质表现为积极正面、具有文化烙印且男性在教材中占主导地位。但两个研究都仅局限于小学的语文教材，并没有系统地对中小学语文教材进行探索，而且限于使用方法，他们也并未得出教材中人格特质词汇的主要倾向性。

而关于人格的词汇学研究，Goldberg[7]描述的“词汇假设”，提出自然语言中最重要的表型属性倾向于以单字形式进行编码。基于此假设，研究者可以通过使用字典获得重要的人格描述符的全面列表来进行“词汇研究”，并以此来调查某一特定语言中的人格因素结构［8］。Saucier和Goldberg[9]提供了一个详细的审查描述和比较词汇研究。在最近的研究中，有研究者使用词汇学研究方法研究自己本国语言的人格结构[10]。但也有研究者发现，该方法并不普适于所有语言。Roivainen则利用该方法分析了Twitter和Google图书语料库中有关开放性和智力的人格形容词，发现智力在人格结构中比态度灵活性更重要。

国内最早研究汉语人格术语的是台湾大学心理系的杨国枢和李本华[15]，他们从小说、报纸以及Anderson[16]的词表中得到900个中文人格术语，筛选后得到557个术语，并对其好恶度、意义度，以及熟悉度进行了评定。杨国枢与王登峰根据733名被试对410个形容词的评定结果，使用因素分析共抽取出七大因素[17]。此后崔红、王登峰[18]根据特质理论，编制了中国人人格量表，并完成了常模制订工作。目前研究者们将词汇学方法广泛运用在古代汉语[19]、社交媒体文本、蒙古语以及测量善良、敏感、道德、职业适应性等具体的领域中进行研究。但目前还未将词汇学方法应用于教材内容的研究中。

2 问题提出

教材内容的研究目前主要还局限于教育学领域，而且对教材人格词汇的研究也主要集中在对小学语文教材的研究中，不成系统。而使用心理的词汇学方法研究中小学语文教材，不仅可以得出更加精确且系统的人格结构，而且也可以扩大心理词汇学的应用领域，探索心理学的方法应用于教材内容研究的可能性。对中小学语文教材中人格词汇的研究可以反映出当前国家对学生人格培养的方向性，并对中小学生人格心理发展特点及人格教育提供指导。

3 研究方法

3.1 词汇学研究法

词汇假设法是从自然语言中的词汇假设来可以获得反映个体的人格主要特质，并对此归类和命名，应用于这一语言背景下的个体心理、行为的主要表征方式[5]。使用词汇学假设法对18本部编版小学、初中课本及5本人教版高中教材进行分析，从中选择出用以描述关于人格的描述词，建设中小学语文教材人格词语库总库。

3.2 语义编码法

研究采用词汇穷尽法，即收集中小学语文教材中的所有人格词汇并按照人格词汇语义属性（人格词汇的积极或消极、强或弱、作用大或小等）进行描述的方法。对中小学语文材料人格词语属性分析，根据词汇出现频率，即同义词、近义词和反义词的数量来确定人格特质词；并根据字典中词汇的词义及用法进行分类。

3.3 问卷调查法

在基于教材得到语义角度的分类之后，通过问卷调查可以更加全面地得到词汇在群体中的使用程度以及好恶程度，增加研究的实用性。研究调查个体对教材中的词语的熟悉度，偏好度[15]，然后根据问卷结果将其分为不同的层次和维度。

最终根据得到的结果，将中小学课本教材人格词语库总库中的词语按照语义、出现频次、熟悉度以及偏好度等层次，得出教材中强调的人格特质词。

4 研究结果

4.1 教材的词汇学研究及语义编码

首先从共计23本中小学语文教材中共挑出用以描述关于人格词汇（包括形容词、名词和副词）5252个（包含重复词），其中小学教材中共挑出2291个词，初中教材中1992个词，高中教材中969个词。如不包含重复词，挑出的人格词汇共计2185个（不包含小学、初中、高中重复出现的词），其中小学教材中共挑出1097个词，初中教材中1126个词，高中教材704个词。

然后采用词汇穷尽法对词汇进行分类［27］，将人格词汇首先分为四类：（1）用以描述个体表情和情绪状态的词汇，可以反映个体行为的差异；（2）用以描述个体言语、身体动作和行为活动的词汇，涉及个体行为的方方面面；（3）对个体人格进行评价时使用的词汇，其本身并非稳定人格描述，往往只是对人格的评价；（4）描述个体稳定人格的词汇，主要指较为中性，不具有评价色彩的词汇，它可以较为持久地反映个体一贯的行为方式。然后再将第（4）组中的词汇进行进一步分类：①指向自我的稳定人格词汇，此类词汇重点在于描述个体的自我特点；②指向他人的稳定人格词汇，这类词汇更多关注了个体与其他个体或集体相关，即人际交流中表现出的稳定行为风格；③指向事物的稳定人格词汇，它涉及了个体在对外界事物时的处事风格。如表１所示。

表 1 描述人格和其他行为特点的人格特质词汇总

Table 1 The words summary of personality traits and other behavioral traits

在此分类的基础上，再对第（4）组（即描述个体稳定人格的词汇）进行进一步筛选和分类。小学教材中得到了452个描述稳定特质的词汇，初中教材中得到了373个词，高中教材中得到了172个词。得到小学、初中、高中及总体统计中频数排名前20的词汇作为各层次及总体的人格因子，见表2。

表 2 小学、初中、高中人格因子的汇总

Table 2 Personality factors summary in Chinese textbooks for primary，junior and senior high schools

注：表中字母的意思分别是Z→指向自我；T→指向他人；S→指向事物。表中的百分比：该词频次在分类下未去重的所有词汇中所占比例。

4.2 开放式问卷调查的结果

研究采用半开放式问卷的方式，对300名大学生进行调查。被试需要回答两个问题，分别是①请写出您最熟悉的让人喜欢的性格并根据您的喜欢程度为其打分；②请写出您最熟悉的让人讨厌的性格并根据您的讨厌程度为其打分。要求学生尽可能地写出想到的词汇并对每个词汇的喜欢或讨厌程度进行5点评分（1中性～5非常积极；1中性～5非常消极）。用以反映人们最常用的用来描述他人的词语以及个体对这些词语的偏好。

问卷中共得到词汇4722个，其中喜欢的人格词汇2498个词，讨厌的人格词汇2224个词。将所有词汇筛选并分为两类：对个体人格的评价性词汇和描述个体稳定人格的词汇，再将后者分为上述三类，分别是指向自我、指向他人和指向事物[27]。得到喜欢的人格词汇中评价类词汇348个词，描述类词汇2121个词。讨厌的人格词汇中评价类词汇606个词，描述类词汇1496个词。

熟悉度。将所得到的描述类词汇以同义词、近义词和反义词的方法进行进一步分类，并以频数排名前20的词汇作为调查问卷中得到的人格因子（见表3）。

表 3 调查问卷熟悉度人格因子汇总

Table 3 Personality factors summary in the questionnaire familiarity

注：表中字母的意思分别是Z→指向自我；T→指向他人；S→指向事物。表中的百分比：词频次未去重的词汇中所占比例。

偏好度。将描述类词汇以同义词和近义词的方法进行分类，以出现频次大于20为前提，以个体对每个人格词汇的喜欢或讨厌程度的评分为词汇偏好度的标准，得到最喜欢和最讨厌的20个人格特质词（见表4）。

表 4 调查问卷偏好度人格因子汇总（频次＞20，按照评分排序）

Table 4 Personality factors summary in the questionnaire preference

( frequency > 20，sorted by score )

注：表中字母：Z→指向自我；T→指向他人；S→指向事物。表中的百分比：该词频次在分类下未去重的所有词汇中所占比例。

5 分析与讨论

5.1 教材词汇研究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Goldberg[7]提出的词汇假设指出一个人可以通过使用字典获得重要的人格描述符的全面列表来进行“词汇研究”，可以调查某一特定语言中的人格因素结构。上述的诸多研究成果已经证明了“词汇学假设”在人格分析中的可行性并在古汉语[19]、少数民族语言、社交语言等领域的研究中进行了广泛的推广。研究在“词汇学假设”的前提下，探索语文教材这一学生接触的重要自然语言载体的人格结构。且在该领域心理学所做的研究数量较少，根据这一假设来对教材进行人格结构的分析，则可以更科学的方法了解教材中对中小学人格培养的大方向与现在社会对学生人格培养的期待，指导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意识形态的侧重点。

5.2 初步探索各层次语文教材的人格结构

在王登峰等人的分类方法[27]的基础上，结合上述结果，首先将所有人格词汇分为三类，即上述指向自己、指向他人和指向事物，然后再将每一类词语进一步分类如表5。

一级因素中的“指向自己”“指向他人”和“指向事物”分别概括了个体自我特点、人际关系自我的特点和与客体关系的自我特点。

表 5 语文教材人格结构表

Table 5 Chinese testbooks personality structure

在第一因素群“指向自己”之下，可分为5个二级因素群，分别为“心智聪慧、心地纯洁自然、意志坚定、心态乐观、心境平稳”。其中，“心智聪慧” 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聪明、智慧和风趣幽默”，反映了个体在智力、想象力、创造力等方面的特点；“心地纯洁自然”分为4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善良、纯真、直率、大方”，反映了个体心地纯洁、自然、坦白、没有恶意的特点；“意志坚定”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坚强、自信、自律”，反映了个体意志坚决且为达目标不懈努力的特点；“心态乐观”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开朗、乐观、活泼”，反映了个体积极、活跃的心态与生活态度；“心境平稳”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冷静、安静、沉稳”，反映了个体日常稳定、沉着、不急躁的心境。

在第二因素群“指向他人”之下，可分为3个二级因素群，分别为“待人温厚、与人为善、对人诚恳”。其中，“待人温厚”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温柔、随和、宽容”，它反映了个体对待他人温和、柔顺、宽厚的态度；“与人为善”分为4个三级因素，分别为“体贴、热情、友善、亲切”，反映了个体在与人交往时热烈、友好、亲密并关心照顾他人的特点；“对人诚恳”分为5个三级因素，分别为“真诚、诚实、守信、忠诚、老实”，反映了个体在对待他人时诚恳、诚实、诚信、忠诚的态度。

在第三因素群“指向事物”之下，可分为4个二级因素群，分别为“物质适度、办事负责、做事上进、处事有勇有谋”。其中，“物质适度”分为3个三级因素，分别为“慷慨、知足、朴素”，反映了个体对待物质生活时不吝啬、不贪婪、不奢侈的特点；“办事负责”分为5个三级因素，分别为“认真、负责、细心、谨慎、利落”，反映了个体在处理事情中尽责、认真、严谨、干练的特点；“做事上进”分为2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勤奋、上进”，反映了个体努力进取的工作与学习态度；“处事有勇有谋”分为2个三级因素，分别为“勇敢、理智”，反映了个体在遇到困难时理智面对与大胆尝试、勇于冒险的精神。

5.3 教材与问卷中人格词汇的特点

研究结果显示，与王登峰等人[27]调查词典时评价他人和稳定人格相似的比例（1∶1.03）不同，中小学教材中描绘稳定人格的词汇普遍更多（小学：1∶2.51，初中：1∶1.83，高中：1∶2.05，总计：1∶2.13）。说明了教材在培养学生时更加注重培养学生探索自身人格本质，而非一味关注他人的评价或评价他人。在指向自我、他人、事物三类中词汇所占的比例在小学、初中、高中教材中所占的比例都较为稳定，其中指向自身稳定人格的词汇数量最多，也说明了教材在对学生人格培养中对稳定人格的重视，但同时也兼顾了对学生在人际与处事风格上的关注。

研究中得到的教材的人格结构与杨国枢和王登峰[17]提出的大七因素之间存在很多相似之处。如在个体行事风格中，办事负责、上进与“严谨自制”内涵较为相似；待人温厚和与人为善在内容上也与“温顺随和”和“善良友好”较为一致；而心态乐观与心境稳定则共同体现了“外向活跃—内向沉静”的含义。但有些不同之处则在于教材中对意志坚定的强调，在“严谨自制”的子因素中虽然也有提到“坚韧自制”，但在教材中对这一点则更为强调。而且与大七因素中强调的“淡泊诚信”有些差异，虽然教材中也有强调诚信、老实、忠诚的重要性，但对于物质和名利的方面，教材中更多包含在古文、古诗词的内容中，而较少以具体词汇进行体现。如Václav[13]在文中提到的，在对文章进行人格研究时，加入语境语法才可以更全面地剖析其内在的人格结构。

在问卷结果中，评价和稳定人格术语比例较为相似（1∶1.01），侧面证明了教材中对稳定人格的重视。但在具体区分“喜欢”和“讨厌”的人格时，对“讨厌”的性格的评价性术语却明显更多（喜欢：1∶1.31，讨厌：1∶0.85）。虽然在问卷中提及的词汇总数上，可能因为指导语更倾向于对“性格”的强调，使描述类词汇在总数上仍占有多数（喜欢：1∶6.09；讨厌：1∶2.47），但也可发现个体对“讨厌”人格的评价总数仍然更多。说明个体在对他人进行评论时，更倾向用稳定人格词汇夸奖对方，而用稳定性较差的评价词汇批评他人，所以涉及的词汇数量才会出现差异。该部分需要进行进一步研究与探讨。

6 结论

采用词汇学假设法，从共计23本中小学语文教材中搜索并归类人格词汇，并将描述性人格特质词在初步归为三类的基础上进一步筛选后得到聪明、温柔、善良、坚强、沉稳、勇敢、勤奋、随和、热情、认真等25个主要人格因子。

根据在语文教材中得到的因子，结合问卷结果，初步探索得到教材中推荐的人格结构，分为3个一级因素群、12个二级因素群和40个三级因素群。

基金项目

内蒙古师范大学2019年度研究生科研创新基金项目“中小学语文教材的人格词汇学研究”（CXJJS19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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